成甯飞快地放出小黑豆,看着小黑豆湮没在夜色中,才回过身,对叶斐然说:“二丫。你明天立刻带着娘和小虞,回琼州!回越远越好!”

  “相公,发生什么事了?”

  成甯说:“我们被皇上盯上了。那些山贼背后的人,不是柳家,也不是李寡妇……他们只是想要讨好皇帝而已。真正要杀娘和小虞的,是雷鸣!”

  原以为叶斐然听见了,会吓得惊惶失措。但她没有,女孩眼底虽然透着慌乱,不过只一闪而过,大体上仍然保持镇定。成甯倒是意料之外,看着叶斐然的眼神,不禁起了变化。

  叶斐然鼓起勇气,微笑起来:“不怕的。相公,我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事。”

  成甯说:“二丫,你不怕?”

  叶斐然说:“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他多疑成性,为什么要怕?说不定,只是他常用的敲打手段呢?如果现在我们走掉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成甯垂眸:“是。”

  叶斐然忽然之间,张开双臂,抱住了成甯。他的胸膛很阔,心跳有力,那魁伟的身躯,好像能够顶天立地。叶斐然把脸埋在成甯胸前,轻声说:“没事的,相公。你今天还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就问你,真出了什么事,你能保证娘和姐姐、小虞的安全吗?”

  成甯低声说:“自然。”

  叶斐然伏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紧了一紧,低声笑道:“那就行了,那就行了。”

  一瞬间,成甯明白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成天跟那疑神疑鬼的老皇帝周旋久了,自己近墨者黑,也疑神疑鬼起来了。

  他怎么可以怀疑二丫呢?

  哪怕是试探,也是不应该的……

  他抱紧了叶斐然,非常、非常用力……

  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身体内!

  “对,二丫,你说得对!”

  成甯抬起头,把那险些绝堤而出的热流,硬生生憋回眼眶内。

  “走,吃月饼去!”

  叶斐然拉着他手,半嗔怪,半撒娇道:“真是,平白无故的,吓了全家人一跳……”

  成甯亲了亲她光洁额角:“嗯。”

  ……

  好在,回到正屋中,家里人并没有多问什么。大家都习惯了不多事,不惹事。

  有这样的家人,真是三生有幸。

  苏氏带着小虞和丫环们,把月饼切成小块小块的,又把水果摆成漂亮的样子,远远看去,桌面上盛开了一朵五彩缤纷的花儿似的,美丽极了。

  叶斐然幸福感油然而生,搓手道:“还是娘在好!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啊!”

  这么一说,大家笑起来。

  苏氏啐道:“二丫,就你嘴甜!”

  小虞大声喊:“爹爹,这是我们留给您的!”

  他现在介于小孩和少年之间的年纪,有时候做事很稳妥,有时候又孩子气十足,家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

  家里人听说,还有一个小少爷叫叶天宇的,跟小虞差不多年纪人品,也都很期待,想要想办法把叶天宇接过来。

  提起叶天宇,苏氏自然想念,不过这儿是女婿家里,得听成甯的。就也眼巴巴看着成甯。

  成甯道:“很快万寿节,万寿节之后,二丫和我要出使若氏,回来就过年了。就算要接叶天宇来,也过了年再说。”

  大家一听,也就罢了。

  ……

  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叶天宇这会儿其实已经到了离京城不足三百里的塘沽关。

  “坚持一下!”

  “我不行了!呕——”

  叶天宇拍打着旁边同袍的背,“肥佬超,含块陈皮!”

  袁志超呕得黄疸水都要出来了,两个眼袋几乎挂到下巴旁边,大肚腩消下去一大圈,仅剩一点儿规模,夹手抢过最后一片陈皮噙在舌底,那点点芬芳荡漾开,不舍得吞下,道:“还有没有?”

  “我姐留给我的,统共就一包。这是最后一片了。”叶天宇把撕下的半片陈皮塞进嘴里,“坚持一下就到了!”

  袁志超委顿在地上:“你不是海边长大的嘛,也晕船?”

  叶天宇眼睛看着前方大海:“还不是你把我吐劲儿勾上来了!”

  “哎哟喂,你以为我想啊?我特么黄胆水都要吐出来了好嘛。这倒霉催的护驾的活儿,为啥落到咱们水师营头上啊!”

  叶天宇翻了个白眼,说:“你好意思说你是水师营的,坐了一个月船还晕船,游泳也没学会!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后门兵!”

  袁志超说:“我老娘把我生在将军家里,你以为我想?老子天天吃香喝辣多开心,我舅一脚把我踹进水师营,还倒霉催的遇到皇上征召咱们进京,我今年犯太岁啊,流年不利啊,咋啥倒霉事儿都给我遇上了呢!”

  鼻子一皱,还真的号上了。

  叶天宇一脚踹他肥屁股上:“别号丧了!陆指挥使来了!”

  远远地,果然看见陆新春一身披挂走过来,咔嚓咔嚓的声音,隔三丈就能听见。一起听见的还有陆新春严厉的呼喝:“站起来都站起来!准备下船了!”

  叶天宇站得绷直,袁志超也跟着他站在一起。

  陆新春一脚把袁志超打弯的膝盖踹直了,叶天宇问:“陆指挥使,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呢?好像,好像还没有到地方啊?”

  “你小子是不是又偷看了航海图?”陆新春对叶天宇倒没那么不客气,说,“河海港现在停泊了大量货船,咱们不好跟他们争抢。所以到离河海港一百里的东半岛登陆,改为步行。赶在万寿节前三天抵达京城,拱卫京师!”

  众士兵呼叫山响:“是!”

  回到船舱里,叶天宇放了一只鸽子飞向蓝天,袁志超把从饭桶里虎口夺食抢到的俩馍馍分一个给他:“原来你这鸽子是信鸽啊。你小子留着这一手?”

  “我姐夫送给我的,说不到不得已不要用。”叶天宇大口咬馍馍,“他们眼下都在京城。我想我既然来了,还是带个信儿!”

  “叶天宇,没想到你人还挺重亲情啊!我就不一样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了,恨不得别回家!”

  “呵呵,你小子就先说着。到时候看看会不会把自己脸打得啪啪响。”

  “滚,老子才不会!”

  叶天宇不理他,咬了一口馍馍,愣住:馍馍里,夹着一大块五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