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她激动的神情,知客僧嗝儿都不打一个,说:“只听说过他说自己要去湘南郡。别的也没详细说了。”
只掌握这些也足够了,叶斐然小心翼翼地把那本《地藏经》包在手帕里,说:“那,这个可以给我吗?”
“这本来就是正觉大师的东西。你拿走。”
趁着知客僧不注意,叶斐然把《地藏经》收进了空间里。
从无量寺出来,面沉如水。
成甯问:“二丫,怎么了,不高兴?”
叶斐然闷闷道:“没什么……”
深邃的墨眸在她皱成苦瓜干的小脸上一扫而过,成甯也就没有多追问。二人联袂下山,不是庙会期间,山脚下很是冷清。斜阳陌陌,归鸦丫丫而鸣,虽在初夏,颇为落索。
走着走着,叶斐然脑子里,忽地传来一阵吆喝声:“快干活!把所有的金块挖起来!”
那声音如炸雷般粗豪无比,硬生生楔入她脑海之中,脑袋“嗡”的扎痛起来,“嗷呜——”叶斐然猛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了脑袋。
噼噼啪啪像极了鞭子抽打的响动,听着都感到皮肉生疼,那声音还在继续:“快!”
“空间,你搞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发动‘后羿之眼’?”叶斐然抽出一丝力气对着空间咆哮。
空间沉默不语,回答她的,是一声极其凄惨的拖长悲鸣——
……似乎是,那个被鞭子抽打的人,被活活打死了……
“二丫,二丫,二丫!”
使出吃奶的力气,抬起头,叶斐然对上成甯那深邃的眼,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背脊凉浸浸地,她知道,一定是出的汗把衣服给浸透了。抓住成甯袍角,小手关节泛白地,叶斐然说:“金矿……一定是金矿……”
“什么金矿。你慢慢说。”
叶斐然很想要站起来啊,但尝试了一下,腿软,根本站不起来。还差点儿把成甯的裤子给拽下来了。
一番囧然后,成甯弯下腰,把她打横扛在肩上。
叶斐然说:“……你就不能好好抱吗?”
“我倒想来着。关键是你得看看自己有多重。要我打横抱你到下了山,我自己的腰都得废掉。”成甯回答得一气呵成相当干脆。
叶斐然:“……”
她背上的汗收回去了,她想谋杀亲夫。
嘴毒归嘴毒,成甯其实把她扛到了附近的茶歇亭子,也就放了下来。喂了一点凉水,再喂她吃了一颗消渴丹,肉眼看着叶斐然的脸上就恢复了几丝血色,成甯眼底的关切也就变成了喜悦,“死不掉了?”
叶斐然轻轻啐他一口:“你还没死,我怎敢死,没有人给你暖床咋办?”
“那你刚才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了?”
男人紧追不舍的问。
自然不会把空间的秘密透露半个字,踌躇了不过一息间,叶斐然深深吐出一口长气,拿出那本《地藏经》,说:“刚才我在正觉大师的禅房里,发现了这经书里夹杂着一些药粉。那种药粉有毒,我在娘身上也发现过。我担心娘,就把经书讨了过来,打算拿去追查一二……然后……然后就觉得十分难受。”
成甯墨眸倏尔一紧:“你中毒了?”
叶斐然说:“大凡毒药,要么服食、要么吸入、要么通过伤口渗入血中……我猜想,极有可能这粉末有致幻的成分,我吸入了少许,出现了一些幻觉。而我刚才看见的那个幻觉,十分真实。相公,这件事,我们要查一查。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何居心……幸亏这次来取药的是我,如果是娘的话,娘那么单纯善良,搞不好就……”
她心绪烦乱,不免说话颠三倒四,成甯却也听懂了。他收起那本《地藏经》,说:“好,我去查查。”
摇了摇头,叶斐然说:“相公,我恍惚之间,好像还看到一个金矿……你还记得吉祥银楼在湘南郡那个金矿么?我觉得,是那个金矿!那个知客僧告诉我,正觉是云游去了湘南郡,一定是那个金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话,倒是说得通。”成甯说,“这件事可疑之处很多,我帮你处理掉。你先好好休息。”
跟成甯说了一番话之后,叶斐然仿佛卸下千斤重担,整个人轻松多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自己也可以处理好的,但成甯似乎很理所当然地把事情揽到自己肩上去。而她也交得很是心安理得。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夫老妻?
不禁睁开星眸,瞅一眼那光洁紧致的侧脸,刀凿斧刻般棱角分明……噫,不老不老。叶斐然转过脸去,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
时间往前一滑,说去了三天,成甯用最快的速度开始遴选贡品的事。其实也不复杂,一个郡里,有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孬,大家伙都心里有数的。
在知府和布政司那里,已经有了初次筛选,成甯只需要略微过目一下即可。
这日叶斐然在屋里忙活,她要给自己打造几件趁手的工具,到了金矿那边万一跟人放对可用。正在埋头放样,外头有人叫门:“二丫!舅舅来看你了!”
立春把苏叙迎进来,一年多没见,苏叙胖了壮了,脸色红润,反倒显得年轻了好些,看到叶斐然哈哈大笑:“二丫,舅舅来送样品参加贡品选验,特意来看你!小虞还好吗?你娘还好吗?天宇大丫还好吗?家里别的一切都还好吗?”
苏叙好歹也是个落第秀才,做了几年篾匠之后,身上书卷气息消失,只剩下几分昔日读书人迂腐气还在,一连串问话,罗里罗嗦,倒把叶斐然逗笑了:“好,好,一切都好。舅舅,你今儿打算送啥过去?”
伸长脖子看苏叙挑来的竹箩,却只看到空空的,迎着她纳闷的眼光,苏叙说:“两样东西,一样是你家那佃农今年新种出来的良种稻米,那叫一个饱满香甜,口味好产量大!还有就是我们自家做的竹丝编,那是七娘的手艺,我拿去碰碰运气。这都画了押蒙了名字,放过去了。”
叶斐然听说,就知道苏叙不愿意走自己这个后门,很是佩服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