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着地相互拖着后腿,不知不觉夜幕低垂,离火山村还有小二里路。
隐隐约约地看到村子里点起了火把,方知事笑道:“看看,你老家人真像蟑螂,怎么打也打不死。怕是还能进去再薅一笔,看看
他们藏了什么好东西。”
叶文梁说;“成啊。交了粮,就再回头薅一次。他奶奶的,上回发的那点子财,还没捂热就被臭婆娘拿走了。这次老子说什么也
不能让银子过了她的眼!”
方知事讥笑道:“还说是男人,怕老婆怕成这鸟样。按我说,你如今也发达了,这般恶婆娘,正应该打一顿撵出去,另换一个年
轻美貌的是正经!比如说,前阵子万花楼里的翠翠,那小腰儿那眼神,软绵绵香喷喷……啧啧啧!”
一句话说得叶文梁动了心,哈喇子直往下滴,“敢是!”
“咦,地上闪光的是什么?”方知事看到地上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赶着驴子走过去,发现是一块马蹄金,吃了一惊,赶紧扑下
去把金子纳入怀里。叶文梁迟了一步,急赤白眼道:“见者一份!”
方知事怎可能把到手的金子拿出来分人,那可是金子啊!他指着远处说:“急什么,那不是!”
果然,在面前约莫两三丈远的地方,又有一块金子。
叶文梁扑上去捡起来,失望地发现,那金子只有指甲盖大小,比方知事手里的小得多。他不甘心,东张西望,方知事喊:“还有
!还有!”
真是邪了门了,这段路上零零碎碎的,不是金子,就是碎银。但除了一开头方知事捡的那块略大一点之外,其他都很细碎。新
官军们这时哪还管什么米粮,一哄而上,猎犬寻菇似的,越走越远,越走越分散。
谁都没有留意到,运梁车附近,悄悄地多出好些人。
雷玮道:“大家听我号令,我的手指头扳到第三下,甲队就搬了粮食跑路。甲队跑路之后,乙队补上,把沙子堆回去。记好数了
别弄错,不能多一袋,也不能少一袋。”
火山村里带出来的小伙子们,一起点头。
把一枚乌溜溜的丸子倒入掌中,雷玮用力咽下去,不一会儿,脸上就有了血色,人也看着有力气很多。他扳着手指头,“1、2
、3!”
甲队的小伙子,敏捷如野猫,在夜幕掩饰下,冲向了运粮车。每个人往肩上扛了一个麻袋,飞快地原地打滚,消失在田埂里宽
达尺余的排水沟中。
紧接着,乙队的小伙子扛着装满砂土疙瘩的麻袋跟上……
雷玮跑最后,他瘦削的肩上扛了两个袋子。把他肩膀上的两个袋子,一车一个放好,就连乙队的小伙子们也消失在田野里了,
风吹稻花香,齐膝高的稻田里,匍匐着大气不敢喘的火山村小伙子们。
他们只是为了一口吃的……
雷玮的身影没入稻田里,爬在沟子中,慢慢爬行。
寻摸完散落地上的金豆子银豆子的叶文梁和方知事,领着同样兴高采烈的新官军们回转。拉起车子,“叶把总,我们还去火山村
吗?”
叶文梁大声道:“去个屁,赶紧回镇上交公粮!是城里的酒不好喝还是粉头不好玩?”
那些新官军们欢呼起来。
方知事笑道:“这是叶把总体恤兄弟伙了,得了银子,手痒痒了不是?”
“嘿嘿,方大人,知道就别直说嘛……”
“我可是答应了给小红,今晚捧场听他唱小曲儿的……”
几乎是欢呼雀跃地,大家调转了车头,朝西江镇走去。
“等等!”方知事喝止了大家,“先停下来!”
他狐疑地看了看过分安静的田野,忽然抽出叶文梁腰间的刀子!猛地在口袋里戳了个洞,金黄的稻子哗啦啦地往外流。
叶文梁说:“你也忒小心了!浪费了好些稻子!”
把麻袋缺口堵上,方知事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走吧!”
运粮车队这才继续向西江镇出发。
……
火山村里,祠堂门口开阔地,甭管是谁家的锅了,挑还没被砸破抢走的,最大号的大锅来,架在现垒的七星灶里,炊饭,炒肉
,煮野菜汤!
里正娘子领着女人们,拿着刀,动作熟练的杀鱼。
海边的人,家家户户爱吃鱼。苦于片板不许下海,只能偷摸下水人手抓小鱼小贝解馋,好久不曾闻到鱼腥味!叶斐然从空间里
抖搂出来的这十来条大石斑鱼,每条都有十斤重,加上野葱野蒜,辣椒,五花肉,实实在在地解馋!
谁都顾不上问,这鱼是哪里来的,都饿急了眼了,盯着那锅翻滚不休的鱼汤,恨不能眼睛里长出八只手,把鱼给分了!
这一晚全村人开荤,胜过过年。
叶斐然自个儿给成甯开小灶,熬了雪白香浓的鱼汤,吹到不烫,细心喂下。
成甯看见汤里有鱼卵,惊恐道:“我怕,我不吃。”
叶斐然说:“阿成乖。卵黄里含有丰富卵磷脂,对你的脑子有好处。”
成甯被她喂了一肚子鱼汤,顺带着卵黄也吃了不少。
叶斐然自己也喝了一碗,四肢百骸有了力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半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苦笑:“好吧,你还是这样强人所难。”
叶斐然收拾碗筷,头也不抬道:“什么强人所难?我那是为了你好!”
“多少父母用一句‘我为你好’,害了孩子一生。”
“啧啧啧,育儿专家了呢。”叶斐然仍旧没发觉异样,不假思索顺着那话头回怼,嘴角还挂着嘲讽笑容。忽然之间,浑身一抖,
转过身,张大嘴巴合不拢来!!
成甯对她勾唇微笑,眼眸如深潭,深不见底。
叶斐然捂着嘴巴,眼眶红了!
粗瓷碗掉地上摔碎的响动,惊动了屋外人,里正娘子满脸心疼地冲进来:“打了碗吗?这可是没剩下几只的好碗了……”
冷不丁瞅见屋内凝神对望的俩人,感受到空气中隐约流动的情愫,里正娘子打了个冷颤,低头捡了碎瓷片,默默转身出去了。
叶斐然说:“相公,你,好了?”
成甯点点头:“嗯。”
叶斐然说:“什么时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