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才走出门口,面前阿二为首,身后跟了五六个壮健汉子,似是等候多时,齐刷刷站起来,毕恭毕敬迎上去。
成甯微讶,沉吟不语。
薛长东站在他跟前,大声说:“你们要干什么?”
“大人,您是不是要雇人干活?”阿二弓着腰说,“我这边喊了一些哥们儿过来,您看看合用不合用?”
那些棒棒一个一个眼巴巴看着成甯。
薛长东低声说:“这是昨儿个看到咱们出手大方,想要挣回头钱呢。大人,我们要不要好?”
成甯审视地看了一圈,还没有说话,那边阿二赶紧着开口了:“这些兄弟们都是主动来帮忙的。昨晚亏得大人心细,派了人来跟
着,才走到江边,老苟的那起子同伙正要来打我的时候,被大人安排下的人给救了。那些贼子一个没落下,全被逮到了衙门去
……他们那些,都是踹寡妇门吃绝户女,乞丐儿碗里抢角子儿缺德带冒烟的恶棍。我们早就敢怒不敢言了!所以……兄弟们是来
报恩的!”
怕成甯不信,阿二从怀里掏出一张冷烧饼,说:“您瞧瞧,干粮我都自己带了。他们的干粮,也都是我管了的!”
薛长东眯着眼,问:“你不就一棒棒嘛,哪儿来的这么大手笔啊?”
“成了。”成甯轻声说着,仿佛能贯穿一切的眸子落在欣喜的阿二身上,“我答应你就是了。饭也用不着你管了,那是我媳妇儿怜
惜你不容易,答谢你养家的。你一回头就把那十个插酥烧饼拿出来做了人情……你是觉得,我连个饭都管不起?”
阿二忙道:“不不不,小人绝对没有那意思!”
成甯就对薛长东说:“这几天,他们就归你管了。工钱照算,五文钱一天,管饭,再给他们添置几双结实的草鞋,雇了车马,准
备出发。”
薛长东答应着,扭头对阿二说:“跟我来吧。有老练的车把式吗……”
另一边,成甯美滋滋地回头跟自家娘子请功。
“这么快回来了?”叶斐然吃了一惊,“人都雇好了吗?车呢?”
成甯说:“车是现成的,人的话,昨儿的棒棒带了些人来,看着合用就留下了。快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出发吧。”
……
这天晌午之前,叶斐然和成甯就比预计中提早了许多,出发向茶壶坪。
行舟、赶路,都宜早不宜晚。但叶斐然心急想要早日见到苏氏,二来夫妇二人并薛长东,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也就没有这许多
忌讳。
这一天一直赶路到月上中天,成甯才选了个地方歇了脚。
次日一大早,披着露水又起来继续往山里爬,才走到日头刚过头顶,茶壶坪赶山客们那层层叠叠,宛如梦幻魔堡般的山寨,就
出现在视线中了。
叶斐然喜极,就连薛长东想到马上能够见到妹妹,也笑容满面的。
成甯指着前头十来丈一块卧牛石道:“我们到那边休息一刻钟,整理下行囊,一口气爬上去吧!”
原本叶斐然是用不着歇脚的,但茶壶坪入口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为了方便防守,建在极高极斜的半山坡上,那山还不是土山,
而是喀斯特地貌的岩石山,全是滑不留手的石头。他们赶着车,必须让牲口歇脚。
于是大家歇下休息,叶斐然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盐渍过的黑豆,交给薛长东道:“东哥,拿去喂给牲口嚼嚼。”
脚夫们喝着叶斐然给他们配的盐糖水,看着牲口们亲昵地舔着薛长东的手,舌头把黑豆卷进嘴巴里,香甜无比地吃着。纷纷赞
叹:“夫人心细。”
“夫人懂爱惜人,也懂爱惜牲口,是个积善的,活该享福。”
“以后要是天天有这好活就好了。”
“想屁吃呢,太阳还在头顶晒着,你这就开始做上梦了?”
他们自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很小,没成想成甯耳力好,一五一十都听在耳中,笑眯眯地凑到叶斐然耳边说:“都在夸你呢。”
叶斐然脑瓜子多灵光啊,接收了夫君的彩虹屁之后,回敬一句:“多亏相公会教导。相公对我好,我自然也将心比心,对别人好
了。”
夫妻二人互吹完毕,相视一笑,极为满意。
远处奔过一个身影,身量苗条纤细,是个年轻姑娘。
那姑娘本来没有在意这群人,朝着寨子另一边去的。叶斐然眯着眼,觉得好生熟悉。薛长东忽地拔身而起,撮唇为哨,吹出极
为尖利的三长两短。那人同样地回了三长两短,薛长东眼睛一亮,喜形于色:“长乐!”
薛长乐调转了方向,几个起落,眨眼来到众人面前!
兄妹久别重逢,彼此欢喜自不必细说。叶斐然的心口也开心的炸开一般,拉着薛长乐,又抱又叫又跳的。薛长乐被她勒得伸出
舌头来:“夫人,我的脖子要断了……你这身膀子力气好大!”
叶斐然放开了她,手还扣了环似的,笑眯眯道:“长乐,娘在哪里?天宇呢?快,带我去见他们,我们来接你们回京城了!”
薛长乐一呆:“这个……”
叶斐然嗅觉灵敏,咂摸出不对味:“怎么?”
“这自然是好事儿啊!”薛长乐笑了,“走,我这就带你们去见老太太!”
甭管苏氏如今实际上也才四十多岁,辈分搁那儿,人人都得喊她老太太。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薛长乐肯定有事儿在瞒着她……那丫头从小不会说谎。
若无其事地忙着收拾出发的活儿,叶斐然说:“娘最近还好吗?天宇呢?”
薛长乐说:“天宇眼下不在寨子里。他带着崔明萱,回军中去了。老太太……老太太过得很好。”
越说,声音越小,冷不防叶斐然话锋一转:“那,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薛长乐整个人跳起来,矢口否认。不得已,叶斐然出动了成甯来威胁她,薛长乐眼圈儿一下红了,发了狠道:“夫人,这件事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没法说!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
那就是说,苏氏身上,果真有事儿发生了?
叶斐然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