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斐然问:“万掌柜,那片沼泽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万江珧道:“那地方名叫云梦泽,在八百里洞庭往南,湘南郡往东北。瘴疠横生,异草遍野,相传是神农尝百草之地。那个地方,曾经有百姓见到有龙。”
当着众人的面,万江珧撩起长袍,只见他肌肉精壮的腿上,竟有数十条斑驳交缠的瘢痕?那瘢痕虽已经发白,年月不少了,看着仍然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这些瘢痕,就是那时候在云梦泽弄的!”
夜色深沉,众人却毫无睡意,围坐在灯下,听万江珧讲起十几年前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
……
那时候万江珧才十五岁,师父蒋铁相已断言他是不世出的相术奇才。带入师门下学艺五年,正是小有所成的时候,师父带着他去寻访故友,找一本旧书。
师父的老朋友住在云梦泽附近的湘峰镇,这一天他们进了湘峰镇,天色还亮,街上却已行人稀少。
蒋铁相拦住了一个过路老丈人,问:“老寿星,为什么今天早早的大家就歇下了?”
因他们出门在外做的书生打扮,老人倒是好语气:“今晚有人来收人头,所以活人避让。你们也快找地方歇下!前面就是客栈,这会儿看看有没有客房。我看有点悬,要是没有客房,哪怕睡柴房,好歹求着店家收留了你。千万别露宿!知道吗!”
万江珧听糊涂了,就连蒋铁相也不解,紧一步追问:“这收人头是三百六十行哪门子的生意?”
老人有点急了,不耐烦地说:“收人头就是收人头,一个人有多少颗脑袋?你们不赶紧找地方避让,连你们脖子上的人头都给收了!”
一边说,一边拄着拐,飞快地走了。
万江珧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扯着蒋铁相衣袖说:“师父,是不是会有邪祟来杀人啊?”
蒋铁相摇头道:“为师也没有眉目。先按照那老人说的做。”
江湖走老,胆子越小。于是师徒二人加快脚步,来到半里开外的湘峰镇上客栈投宿。果然,店里所有客房都满了,那掌柜的正急着关门,二话不说把他们往外撵:“走走走,今天客满,不做你们生意了!另寻他处!”
巴掌大的小镇,统共只有两间客栈,其中一间得在好远。而这会儿天都黑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连灯都没有人点,小镇笼罩在诡异的阴影中。
蒋铁相咬咬牙,伸手在靴子里一挖,露出金光灿烂的一物:“一张这个!睡个柴房总可以?”
万江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差点脱口而出:师父!那是你的金靴底!出门前把房子给卖了,统共才换成两张纸薄的金靴底,贴身藏着来救命用的!
那掌柜的脸色被黄金一映,顿时眼睛都直了,松了口道:“行!快进来!”
客栈里,甭说店堂了,所有的客房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平日客栈里那些端茶送水、兜售零食小菜的殷勤小二,全都不见了踪影。
要不是偶尔传来住客的说话,真以为这是一座鬼屋。
掌柜的走到灶屋旁边,哗啦推开个木门:“这儿就是柴房,你们在这边落脚!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好,千万别开门!”
蒋铁相答应了,扫了一眼房间,说:“掌柜的,我们师……师生俩赶了一天的路了,水囊早就喝空了。能给我们一碗清水泡个面饼充饥不?”
掌柜的老大不情愿地到厨房去倒了两碗清水过来,重重放在柴房里唯一一张三条腿的桌子上,说:“呐!”
在蒋铁相千恩万谢中,掌柜的一溜烟走了,直奔正对面的房间,关上门上了门闩。
蒋铁相也关了门,点上了一支拉住。
万江珧早就积下了满肚子疑问,“师父,我们水囊里不是有水吗?”
“嘘,别声张,你看。”蒋铁相指着水面,只见水为倒映,清清楚楚可以看到客栈外面的夜空。
原来这个柴房只有离地很高的地方,开了个小窗,那窗只装了两支木杆子阻拦老鼠,并无窗户纸、窗子之物遮挡,就那么露着。
万江珧一喜,蒋铁相低声道:“你觉得,刚才进了这个镇有什么不对么?”
万江珧说:“刚才那老头、那掌柜,都印堂发黑,脚步虚浮,看起来很快就会有血管之灾。”
赞许地点了点头,蒋铁相欣慰道:“孺子可教。收人头什么的,听着就不是正经玩意儿。我们先瞧个清楚,免得吃了亏去。”
“你一会儿不要到柴垛上睡觉。在阴影处藏着。师父教你的归元口诀还记得?”
“练得精熟了。”
“很好。等会儿就用归元口诀来呼吸。”
原来玄门绝学,天地万物皆可入相术之中,所以有时候要给一些不是人的生物面相。为了避免惊扰那些“东西”,专门有一套呼吸法,那就是“归元术”,类似武学中的龟息功一类。
于是师徒二人做了一番准备,啃了两块硬面饼子填了肚子,和衣坐在屋角暗影处。
蒋铁相和万江珧运起归元术,很快,屋子里彻底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今天初一,没有月亮。
屋子里特别特别黑,就在万江珧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碗中的清水水面,忽然掠过一道黑影!
看得分明,那黑影圆碌碌的,就是一个人头!
万江珧毛骨悚然,差点叫出声来!蒋铁相飞快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低声道:“垂下眼皮,别让它觉察你的目光!”
一个满头白发的诡异人影,从夜空中掠过,带着那颗脑袋,时而抬起膝盖踢动,时而用肩膀顶起,就像玩耍蹴鞠一般!
万江珧吓得魂飞魄散,张大嘴巴想要喊都喊不出声来。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妖怪吗?!
星光下,银色的长发闪烁着点点光芒,妖艳而谲诡,透着邪恶……
耳边只听见蒋铁相冷笑:“哼,无耻恶徒,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