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月,礼部派人到顾鹏清府上去相看了。
这日许夫人来串门子,进门就对叶斐然杂咋呼呼的:“这顾家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和皇上闹那么凶,我们都以为他要死定了,谁知道最后家里还出了个皇后。”
叶斐然说:“姐姐,论你我是不怕说真话的。快别议论这件事了。皇上自然有他的考量。”
许夫人压低声音说:“难道,不是你和王爷的意思?”
叶斐然说:“皇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他不乐意,我们还能强按着他?”
“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六宫,非同儿戏。这种事儿里,权衡的东西有很多。普天之下除了顾家,又有谁家合适?”
许夫人也不是笨蛋,略一思考,就懂了,叹道:“果然如此!”
很快调整过来,许夫人笑道:“那接下来京城里可就热闹了。立后前后,要采买、劳动无数人力物力。别的不说,坤华宫闲置了这么些年,也得翻盖一下。娘娘,我娘家兄弟是个极适当的人选,帮我美言一句呗?”
叶斐然打着哈哈道:“这事儿,我从来不管。我只是个会画图纸的咸鱼啊哈哈哈哈……”
许夫人不甘心,道:“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不值当这小忙么?”
叶斐然笑着说:“实在不行。我们后宅妇人,哪儿懂这个?我家王爷做什么事儿,我从来说不上话的,夫为妻纲嘛!”
她滑不留手的,许夫人也不能勉强,只得罢了:“那好。反正你记着,京城北面的许大龙家里,领工部员外郎,当年挖过玉河修过花神庙,扛得起旗子的。”
叶斐然只得场面上应了,把话题转移到新研制出来的两款烘焙点心上去。
送走了许夫人,王翰林夫人后脚也来了。
来到跟叶斐然说了差不多的话,不过王翰林夫人朝叶斐然推举的,是她的小叔子,求的是采买绸缎布匹一桩事儿,叶斐然也没有说死,只是拿些片儿汤话应付过去。
如此两日,竟车水马龙,宾客登门如鲫。
叶斐然一一应付下来,倒是滑不留手的。
后来没几天,跟成甯嘀咕了一番,成甯笑道:“行啊。按照你说的办。”
叶斐然圈着他脖子:“太公分猪肉……承包下去……嗯,也是从前村子里的规矩。搬到这么大一件事儿上,我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可我真的被闹得烦了,那么多人找我说项,顺了哥情失嫂意的。还是走阳关道的好,不然那些京城里的妇人,个顶个的琉璃鸭子不留手,佛前木鱼滑溜溜,心眼儿还比地里挖的蜂窝煤还小,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子,我没那个闲工夫跟她们磨舌头。”
成甯笑着说:“行。既然你觉得烦,那我就给你整安静了。”
次日,内阁就开了个会,出来之后,直接拟旨下来,九个内阁大臣,成甯除外,一人管一份儿。有人专管采买,有人专管营造,有人专管礼仪。成甯跟他们摊开来说了:“从来没有一碗水端平的事儿,但是这次谁吃了亏,下次就头一份去分。绝不能让大家长远吃亏就是了。”
话说得直白,那些文质彬彬的大臣们个个唬得咬舌摇头的,连连说:“不敢、不敢……”
成甯阴森森一笑:“不必客气,这都是该给大家的好处。”
内阁大臣们谁不是人精子,真话假话一听就懂,倒是长舒了口气。
……
“要说这人也在很实际,前儿个消息没定的时候,王府里一天天的车水马龙。我们都不敢上门作客了。如今事情定了,大家都没捞到好处,眼瞅着就冷清下来。”陈思静吐槽着。
叶斐然说:“那不好嘛,我们可以去花神庙看师父。”
薛长乐笑而不语。
陈思静看着她说:“长乐,你怎么光笑不说话啊!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薛长乐只得说:“二姑娘说得有道理。但夫人也很对呀,我们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了。这世道,跟红顶白,世态炎凉不正常的很嘛。”
陈思静惊讶了,“长乐,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世故老到的话了?你可是山里长大的老实孩子啊!难道有人把你教坏啦?”
叶斐然笑着叫道:“喂!你指桑骂槐个啥呢?”
陈思静咭咭笑:“谁对号入座我就对谁指桑骂槐啊!”
叶斐然佯装生气:“好啊,看我不咯吱你!”
对着两手呵呵气,就过去挠陈思静痒痒,陈思静要躲,躲不过去,笑着喊救命:“别别,哎哟,好痒痒……救命啊,救命!”
车厢里闹成一团,薛长乐拦住了叶斐然,说:“夫人,别闹了。”
叶斐然叫道:“长乐,你胳膊肘往外拐!”
“我没有。”薛长乐对她最忠心不过了,放开她,可脸上那表情又很为难,“不过还是别闹了……”
好在,这会儿也到了花神庙前了,寺庙特有的安静肃穆气氛老远就感觉得到,大家也就默契地恢复了安静。相互帮着抿头发,理衣裳,等马车停下,三个姑娘整整齐齐地下了车。
才下车,就有小尼姑迎在门前:“阿弥陀佛,两位师姐,薛施主,里面请,师父已恭候多时。”
叶斐然和陈思静忙执弟子礼,“弟子不敢。”
屏退左右,也不让车把式和丫鬟们跟着,只是三个人径直进了花神庙内。学艺的小花圃中,一名灰衣老尼正在给花圃松土。
这冻了一冬天的土,硬邦邦的瓷实,才松了三分地光景,那老尼正是素菜厨神——慧明师太。
听到脚步声和叶斐然、陈思静脆生生的喊“师父”,慧明师太抬起头来:“阿弥陀佛。斐然、思静、薛施主,请里面用茶。”
叶斐然等人先进了里间坐下,小尼姑奉上清茶。
等了一会儿,慧明师太才走进来。
她用一条雪白柔软的毛巾擦汗,叶斐然说:“师父,这些事情何必劳烦你亲自来做?”
慧明道:“阿弥陀佛,打坐坐禅是为了心静,劳动也是心静,诸般法门,不俱形式。”
叶斐然似懂非懂,不说话了。
慧明看了一眼陈思静,平静温和的眼眸忽地掠过一丝欣喜,笑容可掬道:“阿弥陀佛,思静是有好消息了啊。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