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国子监的事秦若若已经告知师老夫人了。
一想到师老夫人那副吞苍蝇般的申请,师菡就想笑。
昨天夜里,国公府上下还在为秦若若和师嫣二人进入国子监念书而沾沾自喜,结果今天师菡摇身一变,就成了国子监的博士。且在此之前,任何风吹草动都没有。
师菡微微笑着走了过去,朝着师老夫人不紧不慢的行了一礼,抬眸故作诧异道:“祖母可是说我拜为国子监博士一事?”
她明知故问,还偏生做出一副无辜不解的模样,师老夫人顿时有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既视感。
秦若若扶着师老夫人,师嫣倒是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居然没跟她一起。
狠狠的瞪了师菡急眼后,师老夫人一愣冷哼,闷闷道:“你既拜为国子监博士,为何不予我与你父亲知会一声?”
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儿!师菡这么一声不吭的,这是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啊!
师菡早已料到师老夫人会这么问,她抬起头,不以为然道:“哦,帝师府家事罢了,菡儿想着祖母正为秦小姐和二妹妹高兴,总不能抢了二位妹妹的风头?”
你还知道抢风头!
师老夫人狠狠地剜了师菡一眼,抓住重点,狐疑道:“家事?”
她到底是帝师府的嫡女,还是国公府的嫡女!
师菡对师老夫人的愤怒视而不见,云淡风轻道:“自我启蒙,国子监诸生的课业外祖父便已全部授予我,国子监诸生的考核,我也一一通过,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她把国子监讲学和考核说的跟家常便饭一般,虽然帝师府的确是出人才,各个都是一顶一的学识渊博,汇智天下,可师菡如今方才及笄,就把国子监诸生的考核都通过了?
“帝师,倒是对你大度。”师老夫人忽的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外意思,不言而喻。
师菡眉头微微一皱,悠悠的抬眸,道:“外祖父悉心栽培,菡儿学无所成,实在愧对。”
她知道师老夫人想暗示,她师菡能入国子监不过是因为帝师给她铺路。
即便,她能以女子之身,年纪轻轻就拜为国子监博士的确有帝师府的缘故,可,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旁人有什么资格不服吗?
这个机会,哪怕是现在师菡摆在秦若若或是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她们敢接吗?
人和人的差距,就在于此。
她师菡配得上所有她拥有的。
而有些人,却要不择手段的去争抢,或许才能抢来一点残渣剩饭,如此行径,乞丐不如。
见师菡说的理直气壮,师老夫人气的不轻,眼珠子连带着翻了好几翻,颤颤巍巍的指着师菡,怒道:“即是如此,当日若若入国子监你一句话的事儿,你竟还……”
还闹的给陆大学士送礼被退回来?丢人现眼!
师菡抬头,对上师老夫人的视线,不紧不慢道:“我如何?”
“你……”
“为人师表,若是为了一己之私坏了国公府的规矩,岂不愧对陛下厚爱?”
师菡说完,师老夫人只觉得两眼发黑,这个孽障啊!她国公府怎么能养出这种白眼狼!
眼看着师老夫人撑不住了,秦若若忙小心翼翼道:“大小姐,您就少说两句,祖母也是替你欢喜,你就算不领情,也不能这么惹祖母生气啊。”
师菡翻了个白眼,忽的笑出了声,“秦小姐说话之前,都不过脑子的么?”
秦若若一噎,顿时红了眼眶,“大小姐……”
“祖母问话,我有问必答,不知秦小姐从哪一句听出我惹祖母生气?是我说不能愧对陛下厚爱,还是我说不能抢了二位妹妹风头?秦小姐是臆想成病,胡言乱语成习惯了?”
“师菡!”
师老夫人气急,拐杖‘邦邦’的敲在地面,一双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师菡见好就收,见师老夫人一张脸被气成猪肝色,微微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明日国子监课业繁忙,菡儿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师老夫人反应,她便径直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春荣冬杏早就回来了,天色已晚,待师菡洗漱之后,便直接就寝了。
次日一早,天尚未亮,师菡便提了剑出去练。
待周嬷嬷起身时,师菡已经练完剑,准备沐浴更衣去国子监了。
见她满头大汗,周嬷嬷心疼道:“大小姐怎么起这么早练剑?”
此时天还不亮,就连师德上朝都尚未起身。
师菡笑笑,淡淡道:“今日之勤,来日必会来报。”
她想多一些筹码,来日即便是陪喻阎渊上阵杀敌,也能游刃有余。
见师菡神色温柔,周嬷嬷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自从她来伺候师菡,虽瞧着师菡是个好说话的,可淡然的神情中,总是有股难以说明的沉重。
周嬷嬷点点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王爷要是能有您一般勤奋,当年也不至于险些被王爷打死了。”
“嗯?”师菡愣了下,脑海中莫名闪过景王爷追着喻阎渊练功的画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大早,便这么想我?”
突然,墙头上,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声音清润,像是拨开云雾的那一道光,打入心间。师菡猛地回头,便看见墙头上,某位小王爷,正一袭浅蓝色学子服,翘着腿坐在墙头,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小王爷,您,您怎么还爬墙了您?”周嬷嬷又好气又无奈,欲言又止的看了喻阎渊几眼后,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喻阎渊从墙头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师菡身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此时低垂眼眸,笑意温柔的望着她。从师菡的角度看去,他的每一根睫毛几乎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浓密细长,比女子的还要浓郁几分。
这个妖孽!
师菡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一大清早的,你用什么美人计?”
说着,红着脸便往屋内走去,喻阎渊立马跟了上来,从身后拿出一只一包新鲜的枇杷递给师菡,“刚摘下来的,你尝尝。”
师菡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总不能大清早的跑去给她摘枇杷了?
结果这念头刚冒出来,便听见喻阎渊道:“早上刚让卫翡之爬树摘的,若是不甜,我这就去杀去卫国公府让他吃干净!”
师菡:“……”
这还真是个恶霸,一大清早的跑人家府上摘枇杷,不甜还得找茬?可怜卫国公府大公子,舔为京城四大纨绔之一,居然遇着了喻阎渊这种级别的。
她接过油纸包,指了指屋内桌子,淡淡道:“你坐那歇会儿,我去洗漱。”
小王爷挑挑眉,听话的坐了过去。
待师菡洗漱完,换了干净衣裳出来时,便看见春荣冬杏两人如同见鬼般的站在门口,视线时不时的往屋内瞟一眼。
她不禁笑着开口,道:“怎么了?”
春荣一看见师菡,忙哒哒拎着裙子跑到师菡身边,低声道:“小姐,景王爷来了!”
“嗯,我知道。”
师菡端着手,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春荣又道:“小王爷他,他……”
“他不是在屋里么?”
师菡刚说完,便看见春荣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沉重的点点头。
见状,师菡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酸甜味儿,定睛一看,小王爷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子前,像是一樽极好看的玉佛成精。
如果,忽略掉他身前桌子上摆着的串成串的鸽子……
师菡指着桌子上的鸽子,哭笑不得道:“你上哪儿捉这么多的信鸽?”
白色的鸽子腿上,还绑着小竹筒,师菡一看,便知道是信鸽。
且,其中有一只是夜斐然特训的信鸽,师菡一眼就认出来了。
喻阎渊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这鸽子太丑,不如炖了吃?”
‘噗’……
门外,春荣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连冬杏,嘴角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勾了勾,如果师菡没看错的话,她这应该是笑了。
师菡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看了喻阎渊一眼,从信鸽腿上拆下信件,打开一看,顿时眉头紧锁。字条是秦若若写给夜斐然的。
喻阎渊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今日你先去国子监,本王进宫一趟。”
他应该是看过这些字条了,所以对此反应不大。
师菡点点头,将字条撕碎后,数了数桌子上的鸽子,不多不少,正好五只,两只是飞往夜斐然那里的,还有三只,大概是用来混淆视线,结果不巧的很,都被喻阎渊给捉住了。
“拿去厨房炖了,午时给各院送去。”师菡淡淡吩咐完,扭头看向喻阎渊。
小王爷本以为师菡是要夸他,连忙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等着。
谁知,等了半天,却见师菡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他跟前,将帕子塞进他手里,笑道:“擦手!”
说完,拿起油纸包便往外走去。
小王爷无奈长叹了口气,然后狠狠的拔了根鸽子毛,起身离开。
师菡出了府,刚准备上车,身后,突然传来秦若若的声音。
“大小姐,若若有话要说。”
师菡扭头看去,却见秦若若带着丫鬟,好生的打扮了一番,朝着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