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那两人是谁后,师菡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于是加快脚步朝着两人走了过去。
她一袭霜色锦袍,腰间垂着一块玉佩,行走间,仿佛一朵霜花坠入凡尘,清冷,矜贵。
“师博士。”
两人见着师菡,主动行礼。
陈梓燮行完礼,便抬头紧紧地盯着师菡,欲言又止,大约是碍于身边有人,这才迟迟不曾开口。
而身侧之人,师菡对她印象不深,却十分喜爱。将军府千金,白落。
白落眼睛微微有些红肿,不知是不是哭过了。同样,碍于陈梓燮在场,她也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
师菡突然间有些无措,哭笑不得道:“二位堵在武学堂门前,不知所为何事?”
武学堂内,依旧空空如也。没人知道师菡让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武学堂自从师菡接管之后,便越发的神秘了。此时的师菡,倒像是个孤寡老者,独自在自己的地盘里游荡着似的。
陈梓燮深深地看了师菡一眼,冷静道:“今日特意前来武学堂报到,还望师博士日后,多多指教。”
白落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师菡,那双倔强的眸子里,仿佛压抑着一股极其强烈的情绪。这种神情,师菡并不陌生。那是一种担忧,无措,与最后的倔强交织在一块,却又不得不忍心高傲隐忍的模样。
师菡看了陈梓燮一眼,淡淡点头,“陈公子既然想明白了,那么请便。”
她朝着陈梓燮做了个请的姿势,武学堂内,空空如也,除了满院子的刀枪剑棍哇,便是与其他学堂完全一样的桌案和书。唯一不对的,就是没有人。
陈梓燮眉头紧锁,深吸了口气问道:“师大博士,授业时间,请问你把武学堂的弟子都带去何处?为何不见踪迹?”
这口气,说是质问,有些偏激。说是询问,语气又太过严板。到好像是在管教师菡一样。
师菡不禁乐了,她看了陈梓燮一眼,好笑道:“陈公子是对在我的授业方式有质疑?”
陈梓燮脸色难看,扭头不动声色的看了白落一眼后,低声道:“师菡,授业不是玩笑,别乱来。”
授业不是玩笑,师菡自然知道!可乱来?在陈梓燮看来,师菡对武学堂弟子的教育方式,是乱来?
可这天底下,没有一个威震四方的将军是坐在学堂里听着课,与同窗打打闹闹便能养成的。
沙场凶险,你若不够强,便活不到最后。
师菡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将他们丢去城外营中操练,隔三差五的再辅助兵法之道。可这些在陈梓燮看来,都是胡闹?
她险些气笑了,抬起头定定的看向陈梓燮,“陈公子一心想进武学堂,目的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我……”陈梓燮语气一顿,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慌忙解释道:“我并无此意,只是想提醒你,武学堂内皆是未来国之栋梁,你莫要任性妄为。”
刹那间,师菡沉下脸,侧头瞥了陈梓燮一眼,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任性妄为?”
不知为何,陈梓燮心中莫名一沉,像是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似的,喘不过气儿来。
可天下皆知,武学堂弟子将来都是要上阵杀敌的,师菡如今执掌武学堂,若是不好生教导,日后他们上了上阵,岂不是危险重重?一想到这儿,陈梓燮不由得更加忧心了。
然而,他从未想过,师菡自有自己的安排。
师菡也不生气,只面无表情的看了陈梓燮一眼,淡淡道:“陈公子既然这么担心,那就去找他们。”
话落,冬杏抱着剑忽的出现在师菡身后,然后朝着陈梓燮点点头,不等后者反应过来,拎起陈梓燮的衣领脚尖一点,便飞身朝着国子监城外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上,还能听见陈梓燮惊慌失措中,犹自镇定的声音:“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姑娘温柔一些!”
师菡:“……”
这是读书读傻了么?
解决完了陈梓燮,师菡这才看向白落,低声道:“跟我来。”
说着,她便带着白落往静室的方向走去。静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壶刚煮好的茶,闻着茶香,师菡便知道,这茶,定是商卿云一早派人送过来的。
方才被陈梓燮搅乱的心情瞬间大好,师菡也不讲究,转身坐了下来,道:“白小姐随便坐。”
还没说完,便看见白落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脊背笔直,声音沙哑道:“请师大小姐救我兄长。”
白落的兄长?师菡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一圈,可对此人,却并无什么印象。
思及此,师菡忙起身将白落扶了起来,想到今日朝堂之上所说岷州军饷之事,叹了口气,道:“是为了你兄长的军饷而来?”
南境军饷正是从岷州调运,如今岷州出了军饷贪污之事,想必南境将士的日子并不好过。
白落虽看着成熟稳重,可实则比师菡还要小上一岁,军饷之事又危及她兄长性命,若不是无路可走,也绝不会来找师菡。
她目光坚毅的看着师菡,沉声道:“军饷迟迟不到,将士们怨声载道,加之南境马帮嚣张,众将士以命相搏,换取南境安宁,可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如今更是夏日炎炎,不少将士皆有中暑之兆,可将士们还裹着春秋穿的战衣。若军饷再无着落,南境必乱。”
南境有白家小将坐镇,怎么会乱?
师菡下意识的去看白落,却见白落不动声色的仰起头,将眼角的泪生生的憋了回去。顿时,师菡心下‘咯噔’一沉,“白将军是不是出事了?”
白落身子猛地一颤,眼泪再也憋不住了,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低声哽咽道:“兄长重伤,不能主持大局。如今南境就靠几位叔伯苦撑,可将士们在外厮杀,军饷却连年减少,怕是叔伯们这次也压不住了。”
她手紧紧地攥成拳头,骨节处泛着白,小脸也毫无血色,这种明知亲人有难,却束手无措的感觉,师菡也感受过。
南境,她前世也曾征战南境,自是知道南境的苦。
“军饷之事,白小姐可愿信我?”师菡看着她,低声问道。
如若她没记错,广业堂束脩那日,是她们初次相见。可她总觉得白落看向自己的眼神儿里,似乎透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闻言,白落一点头,“兄长信你,我也信!”
白家兄长……他又为何这么信自己?师菡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明白,朝中国库并不宽裕,给南境的军饷又出了问题,短时间内,怕是拨不出这么大一笔军饷再送往南境了,所以白落才会这么着急的找上自己。
于是她看向白落,柔声道:“既如此,白小姐且先回去等两日,两日后,我必定带着军饷,亲自送往将军府。”
白落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却摇了摇头,一动不动。
师菡一愣,“嗯?白小姐,还有事?”
白落忽的朝着师菡行了一个拜师大礼,诚恳道:“白落知道武学堂弟子所学皆是实战上阵的技能,因此白落想入武学堂,请博士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