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趁着月色,两道黑色身影从屋顶上一掠而过,速度快的惊人。
冬杏在后面跟的气喘吁吁,可稍不留神,她家小姐便甩下她一大截。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师菡这才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尚书府门前。
“你去请白小姐过来一趟。”师菡吩咐完,冬杏立马点头应下,转身再度消失在黑暗中。师菡今日出门裹了一身黑色的斗篷,整个人包裹在斗篷里,夜色之下,几乎看不清她的模样。
卢夫人知道师菡今日要来,所以特意吩咐了门房给她留门。
于是师菡就随着门房一路直奔后院,除了门房外,几乎连下人都不曾撞见。
屋内,烛火明亮,卢夫人撑着脑袋守在桌旁,似乎有些困了。可当师菡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的瞬间,卢夫人眼睛瞬间亮了,她忙起身迎了出来,心疼道:“快进来,夜里凉,可别染了寒气。”
师菡乖巧的跟着卢夫人进屋,一面低声道:“劳累夫人这么晚还替我周全此事。”
“都是自家人,日后可不许说这种话了。”卢夫人嗔怪的看了师菡一眼,一面道:“这些银钱,若是不够我就再想想办法。你若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任何后果我替你兜着。”
这一句我替你兜着,从卢夫人的嘴里说出来,瞬间让师菡有种母亲还在世的错觉。
以卢夫人的身份地位,守礼克己的性格,此时能够不问始末,不顾原则,只是一句,替你兜着,其中信任和宠溺,可想而知。
师菡鼻尖发酸,点点头,然后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件玉佩出来,“听闻夫人素有寒疾,这块暖玉性温和,能养人,最是适合不过。”
卢夫人一看师菡手中的玉佩,就知道这块玉佩的价值,远不止她今日所筹集的三万两。且她也听人说过,有种暖玉,可颐养身子,最好不过。可惜上等暖玉难寻,能有奇效的更是难得。
“你这孩子,有心了。”卢夫人欣慰的拍了拍师菡的手,眼眶微热。
她膝下无子女,从前就是景王府的小家伙来跟她学习礼仪,即便后来那小子在外人面前一副纨绔样,可在她面前,依旧是那个进退有礼,恭谨守礼的小王爷。
师菡向来见不得亲近之人的眼泪,一看卢夫人眼眶泛红,她忙起身,岔开话题道:“我替夫人戴上。”
说着,她将玉佩给卢夫人戴上,戴好后,却突然看见卢夫人的耳朵后有一颗小痣,不知为何,师菡竟是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颗痣,生痣的人那么多,想必是见过。师菡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杂念摇散。
简单寒暄过后,卢夫人便拉着师菡进了内间,只见屋内,大大小小的摆着七八个红色的大箱子,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银子,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三万两。
“今日竞拍一共三万两,都在这了。”卢夫人笑着看向师菡,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单子,道:“这里是每一样东西竞拍的价钱,都在这儿了。”
然而,师菡视线掠过那一行行字时,忽的震惊的看向卢夫人,“夫人,这是……”
按照规定,所有竞拍的东西,有一成是要给百善楼的,可这张单子上的数额,是十成。
闻言,卢夫人掩唇笑了起来,没好气道:“说了都是一家人,你也该学学那小子,脸皮厚,去百善楼竞拍从来都是看上便拿走。”
提及喻阎渊,师菡情不自禁的弯了弯眼角。
“那小子若是今日看到你的那副国子监众生图,想必也轮不到别人,他就得盘下来。”一想到今日最后那副压轴图,卢夫人便想笑,这做派和风格,倒是的确跟那小子像极了。
师菡无奈的叹了口气,摊摊手,尴尬道:“生活不易,若非为了银子,菡儿也不至于卖艺啊。”
“嗯,这么一说,下次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那小子配不配合,就全在你了。”卢夫人故意打趣,与在外面面前的端庄严谨全然不同,她与师菡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一对母女,温声细语,画卷温馨。
师菡不由得笑了,道:“让小王爷去卖艺,怕是无人敢去。”
说罢,两人皆笑了起来。
喻阎渊这婚混世小魔王,他怎么可能去卖艺?让他出卖色相,那是痴心妄想。
院子外,礼部尚书卢大人站在院子内,听着屋内的谈笑声,一张严肃的脸上,竟是难得的有些柔意。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从潇儿离开后,夫人还从未这般开心过。”
身后,管家也跟着点头,“常听夫人提及国公府大小姐,原以为是夫人爱屋及乌,因着小王爷喜欢,所以对师大小姐上心,如今看来,夫人是真的喜欢师大小姐。”
“潇儿若在,应该跟她差不多大……”卢尚书正想着,两道黑色身影忽的出现在身后。
其中一道明显有些惊诧,一声低喝,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另一道身影连忙拽了拽冬杏,尴尬道:“这位是……卢尚书。鬼鬼祟祟的,是你我。”
说话这人,正是白落。
冬杏奉自家小姐的命令去请白落过来,毕竟军饷之事,只有白落出面,才最是合理。况且,卢夫人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以冬杏对自家小姐的了解,她家小姐想来是不想邀功,所以才将白落请来此处。
卢尚书转过身,目光在掠过冬杏时,有一瞬的错愕,不过转瞬即逝,他板起脸,“二位缘何不走正门,反倒翻墙而入?难道,是当我尚书府没有规矩不成?”
卢尚书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一声厉喝:“你温柔点!别吓坏了孩子们。”
话音刚落,卢夫人拉着师菡从屋内出来,没好气的瞪着卢尚书。
卢尚书一看自家夫人来了,脸上严肃之意瞬间褪去,忙笑着迎上去,小心翼翼道:“夫人既有客,怎么不早些知会我一声?我好在书房多待一会儿,省的扰了夫人兴致啊。”
在外严肃刻板的卢尚书,在卢夫人面前居然是这幅伏低做小的姿态。师菡再次被震惊到了。
卢夫人冷哼一声,拉着师菡,介绍道:“这边是菡儿,日后你那些个门生,谁若是再敢在朝堂上公然弹劾我家菡儿,别怪我跟你翻脸。”
“是是是,我明日便嘱咐下去,绝不会让他们在朝堂上为难菡丫头的。”
卢尚书这一连锁反应,看的师菡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她算是知道了卢夫人的没原则是从哪儿学来的,这完全就是生搬硬套卢尚书的技能啊。
不过,看卢尚书对卢夫人如此宠爱,为何没有子嗣呢?
想到这儿,师菡心中不免感到遗憾。
院子里满是女眷,卢尚书一个守礼之人,自然知道不合适。他正准备离开,却听卢夫人交代道:“你亲自去后厨瞧瞧,夜宵好了没有?”
“是是是,我这就去。”
卢尚书说完,便带着小厮赶紧退了出去,去后厨看夜宵去了。
还没缓过神,卢夫人扭头担忧的看了师菡一眼,低声道:“吓坏了?没事儿,他就是纸老虎,外人看着凶,其实可好吓唬了。”
师菡:“……”
这可是礼部尚书啊!指着当今天下鼻子臭骂他没规矩不要脸半截身子入黄土还纳妃的卢大人啊。
就在这瞬间,师菡觉得自己前世错过了太多。她前世不曾了解过喻阎渊,更是没与卢夫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过,以至于连卢尚书是个妻管严都没发现。
这一世,活的果然很值得了。
就在师菡还在深深地震惊之时,白落忽的‘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
“我代南疆十万将士,谢过卢夫人和师大小姐。此恩此情,我白家记住了。”
“原来是替白家解围。”卢夫人笑笑,满脸赞赏的看向师菡,赞叹道:“那小子,果然没看错人。”
卢夫人这话一出,同时懵逼的有两人。
师菡震惊于卢夫人竟知道她解围南境,实则也是暗中筹谋布局。
白落则以为卢夫人话中有话,心中还感慨着,自家兄长的那点心思,居然被卢夫人一眼看破。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迷茫。
时辰不早,银两数目不算小,好在白落带了人来,于是师菡便帮着一路护送她回将军府,这才带着冬杏打道回府。
夜色虽深,可师菡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身心也都畅快起来。
与此同时,京城以南百里外,几匹骏马飞快的飞奔在前往南境的路上。即便入夜,也昼夜不歇的赶路。
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衣,身披黑色披风,策马而过时,宛若卷起一阵强风。
树林两侧,远远的听见马蹄声,一群人手持弓箭,严阵以待。
“都听好了,绞杀喻阎渊者,赏金五百!”
话音话落,马蹄声渐近,为首那人的身形也越来越清晰,暗处那人忽的一声令下:“杀!”
瞬间,无数箭矢入满天飞雨般,朝着那队人马射了过去。
一时间,人仰马翻,马儿嘶鸣,转身就想往回跑,所有的侍卫都护着为首的白衣男子撤退,然而,暗处的那群人早有准备,不等他们逃跑,暗处忽的一阵竹声划破空气,瞬间,无数的飞竹朝着这群人刺了过来。
无论那些人如何阻拦,可前是飞竹,后是暗箭,逃无可逃。
也不知是谁,忽的一箭射出,只听‘咔嚓’一声,白衣男子闷哼一声,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他身后跟随的侍卫惊呼出声:“主子!”
可白衣男子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白衣,倒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咬着牙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