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高门显贵不在少数,分上下三等。罗家这种皇亲国戚,自然是上上等的存在,也最是看中面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然而好巧不巧的,也不知道昨日是哪个遭瘟的在凤舞楼放了把火,结果直接把罗家大公子罗玉衣衫不整的从楼里烧了出来,闹的满城风雨不说,还让人看了笑话。
不过罗家大公子受宠,这点事儿压根不算什么,罗家老爷连责备都不曾责备两句。
请期之事,也没再提。
记过下人就来通传,说师府大小姐锣鼓喧天,声势浩大的带着人往罗府来了。
罗家一听师菡也同行而来,想了想,便让罗玉亲自在门前迎接。
马车刚停下,罗玉便恭敬的上前,朝着马车行了一礼,道:“师小姐安好,罗某奉家父之命特意在此迎接师大小姐,特请帝师安好,商公子安好。”
众所周知,国公府虽然尊贵,可不敌帝师府,而罗家更看重的,也是师菡这个帝师府的宝贝疙瘩。
马车内,毫无动静。
罗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面上却依旧挂着笑意,恭敬道:“师小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还请移步,府内一叙。”
马车内依旧没有动静,好像没人似的。
罗玉直起身子,深深地看了马车两眼,心中怒气正浓,却忽的听见马车后,师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罗公子,你喊错人了,马车里的,是师府嫡女,师大小姐。”
师菡语气淡淡,一副并不熟络的模样。
罗玉神色一僵,忙干咳了两声,重新道:“师大小姐勿怪,罗某唐突了。”
“无妨,早晚是要习惯的。”师嘉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便将罗玉堵了回去。
师菡掀开车帘,亲自将师嘉扶了出来,拉着她往罗府内走去。
罗家夫人身子不好,不能见客。因此也只有罗老爷和罗玉二人会客。
花厅内,罗老爷高坐上首位,轻啜了口茶后,这才摆足了姿态,道:“昨日之事,都是外面市井之徒满口胡诌,玉儿自幼品性端良,绝对是良配,师大小姐尽管安心备嫁就是。”
罗老爷姿态摆的极高,倒像是师嘉高攀了罗家似的。
闻言,师嘉垂下头,勾唇微微一笑,道:“嘉儿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
她说着,缓缓起身走到罗玉跟前,温柔道:“罗大公子的品性,外人不知,想必罗老爷和夫人是知晓的。昨日之事,罗公子不必担心,我不会听信外人传言就以为罗公子是那种不三不四,好色风流之徒的。”
她每说一句,罗玉和罗老爷的脸色就黑上一分。
什么叫做不三不四,好色风流?
哪个混账东西胡言乱语!
罗玉眉头紧锁,回头看了罗老爷一眼,似是有些怯弱的模样。
见状,罗老爷干笑两声,道:“日后都是一家人了,等师小姐嫁过来,我罗家自然不会亏待你,哦,也不会亏待了师府的。”
师菡心中不由得冷笑,罗家虽然是皇亲不错,可后继无望,罗家三位公子,罗大和罗三都是中看不中用,二公子神秘,似乎也无意朝堂。
罗家,一旦没了三皇子做倚靠,连师府都不如。
他这莫名的优越感,也不知到底是从何而来。
师嘉转身,朝着罗老爷福了福身子,算是谢过。
然而,就在师嘉和师菡准备离开之际,罗府门外,忽的传来一道凄厉的哭喊声。
“让我见大公子,我要见大公子!”
罗府门外,一位打扮艳丽的女子正推开拦在府门外的家丁就要往府内冲去。
家丁一看这女子的打扮,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不由得对左右同伴道:“拦住这个疯女人!”
说着,家丁便将女子团团围住,似是要伸手去抓她。
女子‘啊’的一嗓子叫了起来,不等那些人碰到自己,便扯起嗓子大声喊道:“都别碰我!我是大公子的女人!你们谁敢动我!”
这声音极大,隔着院子,传进了花厅。
师菡嘴角微不可查的扬了扬,与师嘉交换个眼神儿,故作惊诧道:“外面什么动静?”
罗玉一听外面的声音,脸色大变,忙看向罗老爷,道:“没什么,想必是疯子闹事,儿子这就去处理。”
说着,罗玉忙转身往外走去。
见状,师嘉也跟了上去,笑容温柔道:“既然是疯子闹事,罗公子当心些,还是我与你一道去。”
“哎,不必了……”罗玉正要拒绝,却见师嘉已经率先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既然我早晚要嫁给大公子为妻,这些琐事怎么能让大公子一人应付呢?”
罗老爷一听这话,立马赞赏不已。
罗玉风流,这种外头女人闹上门的事儿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不过从前有罗夫人镇着,倒也没闹大。如今见师嘉这么上道儿,罗老爷欣慰不已。
府门外,女子张牙舞爪的推开要拉自己的人,一手护着肚子,一边大怒道:“谁敢动我!我母子二人今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承担的起后果吗?”
一听女子说有孕,家丁们瞬间懵了。
这女人怀孕了?大公子的?
而此时,罗府门外本就被锣鼓声聚集的一群看客,此时一听到这话,纷纷攒挤了过来,嗑着瓜子抻着脖子凑热闹。
“啧啧,这是一场风流债啊!”
“刚才还见师府大小姐亲自登门,这会儿凤舞楼的姑娘就闹上门了,呵,有意思了。”
“师大小姐还没入门了,这女子居然有孕在身了?罗家大公子着实是风流啊。”
……
当家主母尚未进门,且不说姬妾都不能有孕,更何况是一个青楼女子。
罗玉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这么一句,顿时脸色苍白,整个人石化了似的愣在原地。
师嘉也怔住了脚,眼眶瞬间通红一片,扭头问道:“这位姑娘所言,可是真的?”
罗玉侧过头,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师嘉,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女子,正是凤舞楼的花魁——西芙。
西芙一看见罗玉,立马如见着救星似的,猛地扑了上来,抓着罗玉的衣衫,激动道:“罗公子,您快替我做主啊,这些人要打死我们母子!”
也不知怎的,罗玉脸上不仅不见半分喜色,反倒是绿了脸,猩红着眸子狠狠的瞪着西芙,那眼神儿,跟要吃人似的。
西芙缩了缩脖子,委屈道:“大公子,你当爹了,可还欢喜否?”
“哗”的一声,罗公子猛地抽出自己被西芙抓着的袖子,脸色阴沉,一张脸几乎黑成了猪肝色。
师嘉站在一旁,脊背笔直,世家风范一览无余。
西芙咬着唇,嘤嘤的抽泣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大公子这是有了新欢,便要始乱终弃了?”
“你闭嘴!”
罗玉脸色铁青,忽的一把抓住西芙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今日,你从哪儿来的酒滚回哪儿去!至于你所说的这个孽种,我晚些时候再跟你算账!”
“大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孽种?”西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罗玉,“全宁州城的人都知道,我西芙这么多年守身如玉只为大公子一人,如今,大公子却说你我二人的孩子是孽种?莫非,是大公子嫌弃我出身卑贱?还是……”
她视线忽的转向站在一旁高贵优雅的师嘉身上,“还是将进门的夫人容不下我们母子!”
“够了!你给我住嘴!”
罗玉忽的厉喝一声,打断西芙的话,怒声道:“你若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说罢,身后的家丁便拿着棍棒对着西芙,大有她今日再不走,他们就动手的架势。
见状,师嘉叹了口气,缓缓走到罗玉跟前,柔声道:“大公子若真与这位姑娘有情,待一年后,将这位姑娘迎娶进门就是。只是,要委屈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围观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夸赞,师大小姐好肚量。
这要是换做别的未进门的媳妇,遇上这种事儿,不得闹个天翻地覆啊?
可落在师大小姐这儿,先是提出一年后再迎进门,又说了委屈一下这孩子,意思不是摆明了么,一年后纳妾,不伤她的面子,还保全了罗大公子的情义,再者,就是给这女子吃了颗定心丸,不会动她的孩子。
可师嘉话刚说完,罗玉压着怒气,扭头勉强柔声道:“此事我会处理好,你不必担心。”
这话听起来,不知为何,竟是有股杀气腾腾的感觉。
说完,罗玉侧过头,朝着家丁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将人赶出去!”
顿时,西芙面如死灰,她忙上前就要去拽罗玉,“大公子,这孩子您不能不认啊?我可以没有名分,可孩子师无辜的,您总得让孩子认祖归宗!”
她越是说孩子,罗玉脸色就越是难看,家丁见主子不悦,自是用了吃奶的劲儿去赶西芙。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扔出去了,西芙突然出其不意的冲上前,一把抱住师嘉的大腿,哽咽道:“夫人,夫人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大公子这是不想要我了!大夫人既有容人的肚量,怎么就不能劝大公子容我们母子二人!难不成,夫人要进门,就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