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荣的拳头攥的‘咯咯’直响,要不是师菡没发话,她早就冲上去跟师老夫人拼了。
真是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无耻到这般地步的!
她堂堂国公府的老夫人,怎么能干出泼妇骂街的事儿来呢!
师菡从始至终,保持镇定自若。春荣要将围观的国子监弟子赶走,也被她拦住了。此时将人群驱散,只会让人觉得是她心虚。
想到这儿,师菡走到师老夫人身前,看了眼师老夫人凹下去的眼眶,短短几日,师老夫人憔悴不少,此时这么一哭,倒还真是让人觉得心酸。
她扭头朝着春荣纷纷道:“去请文书博士出来,今日祖母动怒,全因我忤逆不孝,才惹得祖母不顾颜面,追来国子监讨要公道。我怕外人将祖母说成那种无赖泼妇,还是请文书博士出来将今日祖母一言一行皆记录在册,交予官家,日后若有人想兴风作浪,咱们也有凭据替祖母维护清白。”
一般世家大族,家里都有文书,负责记录府中大小人等的言行举止,一则是有人想留自传书,因此记录下来,日后当做资料。再则,便是记录在册,日后凡事都有凭仗。
师老夫人一听这话,慌张站起身,梗着脖子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师菡,祖母今日且问你,我与你父亲的话,你究竟听还是不听?”
她打定了注意今天就是不给师菡讲理,就是要拿身份压人。
师菡作为晚辈,有再多的道理,遇上个这种蛮横长辈,只能是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
正在师菡准备琢磨对策之际,马车后,忽的传来一道华丽的声音,“放肆!国子监门前,何人喧哗!”
那声音虽苍老,却有力,虽不轻不重,却倍显威严。
仪仗队足有几十号人,马车前两名女官亲自驾车,神情严肃,目光如炬。
师老夫人和师菡纷纷扭头看去,却见师菡的马车后,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开道,身穿宫装的女官护着一辆奢华车驾停在师菡马车之后。两侧百姓纷纷让开道路,抻着脖子去看那马车上究竟是哪位贵人。
能再京城长街里摆出这等阵仗的,那必然是出身宫里的贵人啊!该不会是,哪位公主?
师菡面上一惊,有些不可置信道:“长公主殿下?”
一听师菡这么说,师老夫人面上也是一怔,长公主怎么来了?
随着太监一声高喝,“长公主到。”
两侧百姓和国子监诸生忙跪下行礼,师老夫人杵着拐杖,艰难的拎起裙子跪下,师菡正要跪,却听马车内传来长公主温和的声音:“师家丫头不必多礼。”
师菡膝盖还没弯下去,便被免了礼数。
紧接着,马车车帘掀开,周嬷嬷扶着长公主亲自下车朝着师菡走来。
师老夫人的偷偷地瞄了两眼,心中暗叹:果然尊贵!
长公主孀居多年,又甚少与那些世家夫人来往,只有少数能入得长公主法眼的,才有资格去景王府小坐一二。
师老夫人当年就是小门户里出来的,纵然当了主母夫人,可比起这等正儿八经的贵族血统,依旧是上不得台面。因此见到长公主,她仍旧有些紧张。
师菡起尚未起身,长公主便过来拉住她,柔声道:“好孩子,祖母来晚了,你受委屈了。”
祖母?
师菡正经祖母师老夫人目瞪口呆,抬起头古怪的忘了师菡一眼,心中冷哼:原来是攀上高枝儿了!不把她这个祖母当回事儿了啊!
想到这儿,师老夫人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看向师菡的眼神儿满是憎恨!
师菡看见长公主,不由得会心一笑,长公主既然都自称祖母给她撑腰了,她若是再扭捏叫长公主,倒有些不识好歹了。
“祖母放心,菡儿没事儿。”
长公主满脸心疼的望着师菡,“你这孩子,还没事儿呢!祖母我要是再不来,有些人,怕是恨不得把你拆了裹腹!”
师老夫人身子猛地一颤,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抬起头解释道:“长公主误会了,臣妇今日来,不过是想接菡儿回府的,臣妇年迈,她母亲又去的早,若是一直在外头呆着,难免遭人闲话,让人戳了她的脊梁骨啊。”
“本宫不吃你这套说辞。”长公主老母鸡护雏儿似的将师菡护在身后,凤眸一扫,不怒自威道:“本宫自幼深宫里长大,明枪暗箭,什么手段没见过?但没一个人,能比你这老货的一张嘴更厉害的!明明是你国公府欺负我家菡儿,尔等却仗着我家菡儿心地纯善,顾全你国公府的颜面,不与你们计较得寸进尺!”
“长公主殿下冤枉啊!臣妇不曾有半句假话啊!菡丫头忤逆长辈,这大家都亲眼看见了!臣妇句句实言啊,长公主明鉴!”
“忤逆长辈?”长公主扭头冷冷一笑,“你这样为老不尊,满口胡言,没脸没皮的长辈,依照本宫看,不如打死了事!”
师老夫人再怎么泼皮,此时一听长公主说要打死,她不由得慌了神,忙跪地掩着面抽噎起来道:“长公主,臣妇冤枉啊!”
长公主冷哼一声,一拂袖子,冷声道:“本宫真是替我家菡儿不值,怎么摊上你们这户不要脸的人家!整日里不是盘算着怎么要了她的命,就是盘算着如何将她榨干,若她不听你们的,你们便死不要脸的摆出这副长辈姿态来污她清白!怎么,你以为我家菡儿缺你这一个狼心狗肺的长辈了吗?”
她说罢,扭头道:“周嬷嬷!赏!”
师老夫人被骂的脑袋嗡嗡作响,此时一听长公主要赏,也忘了许多,连忙起身就要道谢,“长公主客气了……”
话还没说完,周嬷嬷便已然走到她跟前,抬起手,‘啪’的一巴掌过去。
登时,师老夫人‘嗷呜’一声惨叫起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你,你!大胆!我乃一品国公府夫人,你竟敢打我?我要去告诉陛下,替我做主!”
周嬷嬷一张脸犹如书板刻出来的标准,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您尽管去。”
随着周嬷嬷话音落下,她抬起手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朝着师老夫人打了过去。动作优雅,从容,力道十足。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嬷嬷,知道如何动手能让人最疼。
师老夫人捂着半张脸,整个人都懵了,反应过来后,再度愣住了,“你,你们这是要仗势欺人啊!我这个亲祖母教导孙女,你们公主府,公主府就算是权势滔天,难道还能越过我们这层血脉去不成?”
周嬷嬷微微一笑,“血脉?屁的血脉。”
话落,又是‘啪’的一声,这下两边对称了。
连师菡,都不忍直视。
师老夫人接连被打了两巴掌,偏生她今日带来的丫鬟婆子没一个敢拦着。开玩笑,这可是长公主啊,这是君,他们算什么?
周嬷嬷活动了下手腕,然后深深地看了师老夫人一眼,继续道:“你们国公府乱七八糟的那些血脉,可别污了师大小姐。把别人家的女儿当做亲闺女疼,把亲闺女往死里欺负,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若非是在国公府呆了这么些时日,倒还真是不知道师老夫人菩萨面孔蛇蝎心肠啊!”
周嬷嬷往日里也是在宫中行走的教习嬷嬷,教训起人来,一套一条的,光气势上,就够骇人的,师老夫人如何是对手?
三言两语下来,师老夫人已然败下阵来。
她哆嗦着手指指着周嬷嬷,“你”了半天,眼珠子翻了又翻,然后脑袋一歪,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夫人!”
身后的丫鬟婆子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忙扯着嗓子大喊起来,然后接住已然被气晕了的师老夫人。
师菡深深地看了师老夫人一眼,见长公主没开口,国公府的下人也不敢就这么把师老夫人带走,于是忙退后两步,恭敬道:“祖母,我祖母早前在宁州时,就有些癔症的征兆,想必是回京之后病症加重了,今日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冲撞了您,还耽误了国子监诸生的课业,菡儿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还请您看在菡儿的份上,别与她计较。”
长公主立马点头,“好,今日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对这等恶人,本宫必是要拖去见陛下的!”
师菡笑了笑,与长公主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儿,然后扭头朝着国公府的下人吩咐道:“还不送老夫人回府,晚些时候,我自会请太医院擅治癔症的柳太医前去府中替祖母诊治。”
“是。”
师老夫人随行的丫鬟婆子如获大赦,连忙抬起师老夫人爬上马车溜走了。
待人都走后,长公主拍了拍师菡的手,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塞给师菡一包杏脯,低声道:“国子监课业劳累,若是饿了,吃点杏脯垫垫肚子。”
那包杏脯塞进师菡手里的瞬间,她鼻子一酸,扯起嘴角朝着长公主真诚的笑了下,乖巧道:“好。多谢祖母。”
“乖,孙媳妇别怕,万事有祖母给你撑腰呢!”
长公主朝着师菡摆摆手,转身扶着周嬷嬷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扭头去让师菡回去上课。
可惜,今日注定是个不太平的日子。这边长公主马车刚走,朝南方向的长街上,一道人影飞快的冲了过来,一边冲过来,一边高声道:“师大博士,师大博士救命啊!景小王爷在城门口把人给打了!”
师菡正要转身的动作一顿,忙问道:“景小王爷受伤了吗?”
传话那人一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