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冷面男子不为所动,女子干脆瞪他一眼,自言自语道:“不信拉倒!我自己去找太守大人,亲自跟大人说!这个女人我千真万确的见过!我这身衣裳还是她给我的呢!”
一听这话,男子身形一闪,长剑横在女子面前,一字一句道:“她人呢?”
女子贪婪的看着男子,伸出手,“这上头说悬赏五十两,你想知道?先给钱。”
男子皱起眉,眼都不眨一下的将银袋子扔给女子,“说!”
女人扬起嘴角,掂了掂银子的分量,将银子塞进怀里,笑道:“靖州城外树林边,官爷,这女子罪大恶极,您可要抓紧上报啊!”
她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她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然后脖子一股热流淌过,女子低下头看去,却见自己的衣领已被染红,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冷脸男子,“你,你不是……”
男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地上女人一眼,蹲下身查看了一番,见女子脖子后面有一个奇怪的纹身,当即起身朝着城外掠去。
靖州城外的一辆茅草车上,白衣素衫男子用扇子盖在脸上,躺在车上晒太阳,车旁吊着一串葡萄,男子时不时的扯下一颗葡萄塞进嘴里,茅草车上,还藏着不少药材。
如今靖州城内的药材不好弄出城,就这点药材,对于某些人来说,可是救命的东西。
冷面男子出了城赶来时,一看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忙上前主动给自家主子撑起伞,挡住不算友好的太阳,道:“主子,师大小姐来靖州了!”
男子猛地一头坐起,扇子落地之际,他顺手一捞,便将扇子握在手里。男子生的阳春白雪,唇红齿白的,周身自带一股贵气,扬唇浅笑时,倒是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姿态。
只是此刻,他眸子里满是欣喜,“阿菡啊……她还真是……”
小王爷垂下头,笑的一脸自我沉醉。
冷面男子默默地捂住脸,心中不禁感慨:主子啊,矜持点啊您……
这冷面男子,正是刀一。今日奉命进城打探消息,却没想到撞见穿着师大小姐衣裳的女人。如今城内,到处张贴着师菡的画像,只说是捉拿剜心贼,却并未说明画像上的人是谁。所以难免有些不明所以的人,为了赏金会将眼珠子瞪大,到处搜寻师菡的身影。
想到这儿,刀一急忙把刚才城内打探到的消息跟喻阎渊说了一遍。说完后,又补充道:“属下查看过,那女子并非寻常百姓,有些功夫,但是擅长的是追踪。师大小姐的行踪这么快暴露,想必沿途追踪她的人不止这一个。”
喻阎渊冷哼一声,鄙夷道:“贪恋可忍,歹念无赦!杀便杀了!”
说完,他随便揪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深吸了口气,幽幽的道:“京城里那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脑袋是用来当夜壶的吗?”
刀一嘴角猛地一震抽搐,感慨道:“主子,文雅点……”
小王爷翻了个白眼,坐直了身子,将那串葡萄摘了下来递给刀一,“你带着药材先回去,靖州太守送我家阿菡这么大一份礼物,本王岂有不回礼的道理!”
他话音落下,翻身下了茅草车,优哉游哉的朝着城内走去。
刀一都快哭了,主子,您以为您这张脸进城很安全吗?不过刀一心里也很清楚,惹了自家主子,也许还能有条活路,惹了师大小姐,他家主子能追杀到天涯海角。
这日,靖州太守府门前出了个怪事儿,这些日子因为暴民不断闹事儿,太守大人向来是能躲在府邸里不出门就绝不出门,可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就听见太守府内一阵狂吠声,紧接着,太守大人浑身湿淋淋的散发着一股子肉汤味儿的从太守府里冲了出来。身后一只恶犬穷追不舍。
太守大人的衣裳都被恶犬撕咬的不成样子,半边大腿儿露在外面,肥硕的身躯随着跑动肥肉晃动。
“那不是太守家的狗么?怎么追着他咬?”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疯了!哎,你闻到没,好香的骨头汤味儿啊!”
“我们连口米汤都喝不上,他竟然用肉汤洗澡!狗官!”
“嘘,小声点!你不想活了!”
……
百姓们议论声不止,太守被咬的生无可恋,更可恨的是,这些日子不少暴民被逐出城,于是就有了不少流浪狗,而太守身上的肉汤,对它们而言无疑是诱惑至极,于是乎,街头巷尾,流浪狗纷纷加入队伍,追着太守满街跑。
而此时无人注意到,太守府院墙上,一位年轻的白衣公子正立在墙头,看着被追咬的太守啧啧感慨,抬起头,一只白色的雏雕正掠过头顶,喻阎渊抬起头一脸嫌弃的看去:“你刚才啄了那条狗一路,是不是该去洗洗干净?”
“咕咕!”
“身为一只雕,你要有点风范!快去!”
“咕!”
雏雕不情愿的叫了一声,盘旋着飞远了。
知道雏雕找得到自己,喻阎渊也不担心。他冷冷的扯起嘴角,满脸讥讽的看着太守府内不是涂脂抹粉就是吃着糕点肉食的家眷,再看看太守府外饿的面黄肌瘦的寻常百姓,眼底遍布寒意。
以景王府的势力,除掉一个靖州太守轻而易举。可治标不治本。没了一个靖州太守,还能有无数个。只有将上头的那人牵出来,才能彻底的解决问题。
从入靖州以来,喻阎渊便掩去行踪,压根没在这些官府人面前露面,因此倒是也没什么人知道景王府的小王爷也已经到了靖州。
见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喻阎渊也不在这儿停留,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从前城内万家灯火,一到夜里灯海连成片,百姓不愁吃穿。可自打灾荒一事发生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与其他地方不同,靖州太守安天虎到任之后,虽然没有下令提高赋税,可他却换了个法子,让百姓自己交余粮,以供不时之需。起初有人不乐意,可是被安天虎丢进大狱里几次后,那人就本分了。
太守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且那人在靖州还有些威望,他一服软,其他人哪敢说不?
本以为这些上交的粮食,是用来应急的。这次灾荒之后,百姓们眼巴巴的等着开仓放粮,结果等来的是什么?是一把大火,连粮仓附近的民宅都烧了不少,死伤无数。
可朝廷对这些无动于衷不说,百姓们日日挨饿,找上太守府讨要说法,却被打出去,无奈之下,百姓们只得闹事,想要讨要些粮食度日,却被称为为暴民。
让人最意想不到的,有些懂点文墨的人写了举报信送去京城,却无一例外的都石沉大海,没了声音。
靖州太守上头若是没人,岂能做到这个地步?
夜色愈发黑了下来,靖州城外村子里,四个年轻男女正被捆着手脚丢在猪圈里头。
这些暴民对这些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恨之入骨,不巧的是,昨天夜里这四个富贵的羔羊傻不拉几的在山谷里头露宿,结果一阵迷烟吹来,这些人还没反应,就被暴民们给活捉了。
此时,白落和陈梓燮还算是镇定自若,权大公子自幼锦衣玉食惯了,只见过猪跑,几时见过猪圈?尤其是泛着恶臭的猪圈,总是他此刻被捆着手脚,都满脸嫌弃宁愿蹲着赌不愿坐在地上,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夜天泽身为皇室子弟,行事讲究更是不必多说,此刻一边愤恨的瞪着一只虎视眈眈的猪,一边咬牙切齿:“再瞪我,我便命人将你宰了炖肉吃!”
猪优哉游哉的从他身侧走过,细长的尾巴毫不犹豫的甩在了他脸上。
顿时,夜天泽双眸猩红,杀人的心都有了。
见状,权佑天心情大好,讥讽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世子殿下,你省省。”
“哼!”
夜天泽本以为来靖州,是高头大马骑着,太守十里外相迎,住的是宽敞宅院,谁能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群暴民!还被关在猪圈里!他至今都还没回味过来。
“等本世子回京,定要追责这些暴民!欺辱皇族,罪无可恕!”
陈梓燮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只低声道:“我倒是觉得,这些暴民对我们没有敌意。”
闻言,白落也跟着点头,“我赞同。他们虽然给我们下了药,也只是让我们浑身无力没法逃走罢了,更没有对我们用刑或是动手。”
夜天泽闻言,顿时嗤笑一声,鄙夷道:“怎么,难不成他们没杀了我们,我们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不成?”
陈梓燮和白落两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这位皇室子弟一眼,皆没说话。
来的时候一共七个人,如今只有四个,陈梓燮心中自然是担忧师菡的安危,可昨日师菡突然离开,他们却被活捉,按理说,昨天他们被抓时师菡应该有所察觉才是,所以,她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想到这儿,陈梓燮不禁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月亮,乞求她诸事平安。
正在这时,一个汉子拎着端着几碗稀米汤进来,他将米汤放在地上,语气不甘道:“我家二帮主吩咐了,你们这些人不能饿死了,否则我们还要浪费功夫埋了你们。赶紧吃!”
“这什么玩意儿?”权佑天盯着地上的稀米汤看了许久,待看清楚碗里的东西是什么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你说什么呢!”汉子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凶狠道:“我们这里的人能吃上这一碗米汤都是难得!还要从牙缝里给你们挤出这几碗来!”
权佑天虽然骄横,可也不是没脑子,见汉子那气红了的眼睛,闭口不言。
夜天泽也满脸震惊的看着地上的米汤,低声呢喃:“朝廷不是开仓放粮了吗?怎么会这样?”
陈梓燮抬头看了汉子一眼,笑道:“这位大哥,我们绑着手,这怎么吃呀?还劳烦您替我们松绑一二。”
“松绑?”
汉子揉揉鼻子,轻哼一声,“怎么吃你们自己想办法!我只管送饭!不管喂饭!”
说罢,汉子便离开了。
四人面面相觑,盯着地上的米汤十分无奈。
而他们没看见的是,不远处的院子外,一道白色身影正端着半碗稀米汤,目光紧紧的落在他们身上。
身后,刀一十分不忍的道:“主子,这些王公贵族子弟,咱们虽然不怕他们,可……您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某王爷眼皮子一掀,冷哼道:“可本王除了欺负人,别的都不会。走,去看看那位帮咱们解围的壮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