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荣咬着唇,垂着脑袋没说话。
见状,周嬷嬷叹了口气,一边替她揉着腿,一边道:“大小姐在国公府举步维艰,处处都是陷棋,咱们做她身边人的,要懂得什么事儿该替她顶上去,什么事儿,放手让大小姐自己去解决。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春荣咬着的唇缓缓松开,抬起头看向周嬷嬷,嘴巴一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然后将师非璃的事儿和盘托出。
她一个小丫鬟都被气成这样,可想而知自家小姐心中的憋闷,可让春荣难受的是,她家小姐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半分委屈的模样。
整个国公府的人,都在欺负她家小姐,难不成真当她家小姐好欺负不成!
周嬷嬷越听脸色越难看。师菡离京这段时日,她一只在景王府照料长公主,万没有想到,国公府的人竟无耻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儿,周嬷嬷当即眸色沉下几分,起身便往外走去。
这日夜,国公府内,师德外出回来后,听说师菡回京了,立马缩回了自己的院子。可他刚回自己院子不久,就听下人来禀,说是如夫人被师大小姐罚在院子里,不准离开。
一听这话,师德勃然大怒,当即拍着桌子怒道:“放肆!她是怎么做女儿的?难不成还管到了当爹的头上了?”
百合哭哭啼啼道:“国公爷,您快些去看,三小姐陪着夫人一并跪着,眼下刚吐了口血,这可如何是好啊!”
“珍儿这丫头!身子不好,还出来如此折腾作甚!”
师德一脸无奈,忙拎着袍子,飞快的往师菡的院子赶去。
师菡说不准她动,柳氏自然不敢乱动,她就是要在师德面前伏低做小,还让他看看,师菡这个蛇蝎女人的真面目。
她侧过头,一脸心疼的望着陪在自己身边的师珍儿,感慨道:“娘倒是没事儿,只是可怜了你。”
师珍儿低垂着眼帘,分明是一张温柔的面容,此刻却显得几分冷漠,她缓缓开口,道:“姨娘既然知道牵连了我,日后做事还是谨慎些。父亲的确喜爱你穿这一身没错,可父亲更爱惜他的颜面。如今主母过世不到一年,姨娘身为妾室就穿的大红大紫的,一旦传出去,父亲必会责骂。”
柳氏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娘都听你的啊,听你的。只是,你身子骨撑不住的,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她说着,就要去扶师珍儿。其实师珍儿过来跪也没跪多长时间,不过是为了在某些人面前演戏罢了。
师珍儿揉着眉心,颇为头疼的看了如夫人一眼,“我刚才跟姨娘说的,姨娘到底记住了没有!”
此刻回去,她前面这些时候不就白跪了!
如夫人恍然,连忙道:“对对对,你父亲还没来,今日定不能让师菡那个贱人好过!”
“姨娘!慎言!”
师珍儿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满心疲惫。
如夫人若是能有翠姨娘一半的安分,她也不至于是如今这样。
母女二人重新在小佛堂里跪好,白日里已经找人去请了工匠来,明日就要把这处院子给恢复原貌了。
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如夫人赶紧跪好,嘴里念念叨叨起来:“妾身只愿国公爷,身体健康,万事顺遂,若佛祖保佑,妾身愿折寿十年。”
然而,不等如夫人话落,身后便传来一道厌弃鄙夷的声音:“你一个小小贱妾,折寿十年又如何?老身倒是觉得,你不如折寿百年,日后直接替国公爷入土才是!”
这声音——如夫人和师珍儿母女俩立马转过头朝着来人看去,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
来人并不是她们心心念念的英国公师德,而是师菡身边的那个女官——周嬷嬷。
这位嬷嬷神情严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严的气息,瞧见她,就好像瞧见了宫中的那些贵人,让人连抬头,都觉得颇有压力。
如夫人纵使管家,可也不敢在宫里头出来的人面前太过造次。
她忙直起身子,委屈的看向周嬷嬷,不服道:“嬷嬷说话怎能如此难听?妾身一番心意,就算身份卑贱,也不该被如此糟蹋啊。”
她刚说完,周嬷嬷忽的上前,质问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模样,国公爷方才进宫去了,不在府里。”
柳氏的小心思被周嬷嬷无情拆穿,一时间脸色铁青,眼神儿怨毒。
周嬷嬷居高临下的打量起柳氏来,冷笑一声,问道:“我今日问你三个问题,你回答我,便可以起身了,并且绝无他人敢置喙你半句。”
师德都进宫了,柳氏自然想起身!做戏做的也差不多了,等什么时候师德一回来,她就去哭诉一番便是。
如此一想,柳氏笑笑,忙道:“嬷嬷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
“我问你,这院子,可是你安排师非璃住的?”
周嬷嬷毫不拐弯抹角,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柳氏脸色几变,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自家女儿,可师珍儿此刻埋着脑袋,一言不发,显然是要让她自生自灭。
无奈,柳氏只得咬着牙,点头道:“是妾身。”
周嬷嬷眸子微微眯了眯,紧接着又道:“第二个问题,这院子,可是你大动手脚,将大小姐的主屋改成了小佛堂?”
“妾身见这屋子构造正合适,这才……”
“你不必说这么许多,你只告诉我,是或是不是!”
周嬷嬷一开口,柳氏几乎毫无开口的余地。深吸了一口气,柳氏无奈,一咬牙,承认道:“是。”
她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柳氏脸上一疼,被周嬷嬷一巴掌扇到了一旁。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周嬷嬷,“放肆!你敢打我!我可是国公爷的人……”
“啊呸!”周嬷嬷啐了口,端着手,眼神轻蔑道:“我管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老货,也敢在我家大小姐的院子里拿乔?你真当自己淋上点香醋,就成了一盘菜了?”
"你,你说什么!"
“瞧你那尖酸刻薄的模样,这辈子都掌不了一个家!你以为拿了对牌你就能在国公府里耀武扬威了?你下辈子投胎都不见得能有这般福气!”
“你敢咒我!我跟你拼了!”
如夫人几时被人这般羞辱过,尤其是指着鼻子羞辱,一时间,她脸色涨的通红,从地上踉跄着就要爬起来给周嬷嬷些好看。
院子里其他丫鬟下人谁敢动手?这可是宫里头出来的女官,那可是皇上的人,只要她进宫去告上一状,他们这些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不曾想,柳氏还没碰到周嬷嬷,就被她一掌拍在地上。
宫里头出来的人,手上用的劲儿都是巧劲儿,最是知道怎么打最疼,还能让伤口不显。周嬷嬷年轻时在宫里能够爬到女官的位置,岂能是普通人?
柳氏被打懵了,师珍儿想要去拦,可刚一起身,眼前便是一黑,她踉跄了两下,终是掩着唇剧烈的咳了起来,再没有力气去管柳氏的事儿了。
“一个宁州来的庶女,你就敢舔着脸把我家小姐的院子折腾的乌烟瘴气,就为了给她装门面!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上过正席吗?”
这是在骂她是狗了?柳氏不傻,周嬷嬷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又不时常在国公府走动,倒是让她忽略了,这个老货的口齿倒是厉害!尤其是那一声庶女,仿佛指桑骂槐一般,戳痛了柳氏心中的那一块。
她的珍儿不也是庶女吗!
思及此,柳氏顾不上这许多,当即指着周嬷嬷怒道:“周嬷嬷,你也不过是个下人,端茶倒水也是高抬了你,庶女如何?庶女就不是主子了吗?”
“我的主子,只有帝师府之后,国公府嫡女,师大小姐一人。下人?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装主子?”
周嬷嬷说着,一把揪住柳氏的头发,另一只手三两下的便揪住了她身上还没来得及换的大红色衣裳。这料子据说还是宫里头赏赐的呢。要换做以往,柳氏哪儿来的机会穿这么好的料子?也就是这些日子,她掌家,账房的钥匙在她手里,这才敢自己拿了上好的料子给他们母女做了衣裳,如今被周嬷嬷这么一扯住,柳氏慌了,忙挣扎道:“你要干什么?反了你了!你这是要造反啊!”
话还没喊完,周嬷嬷忽的扬起巴掌,‘啪’的一巴掌打了过去,柳氏脑袋一歪,半边头发披散下来。可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身上的布料已然被周嬷嬷徒手撕碎了。
“啊!你这个疯子!你是个疯子!”
柳氏扯起嗓子嗷嗷大叫起来,然而,她叫的声音再大,此刻师德也听不见。倒是周嬷嬷,手上用力,那好好的一件华丽的大红色衣裳,就这么被撕的乱七八糟,破破烂烂。
柳氏眼睛血红,半张脸高高肿起,发丝凌乱如街头乞讨的乞丐似的。
周嬷嬷打完,这才理了理衣裳,冷哼一声,沉声道:“谁敢对我家小姐不敬,我便好生教一教她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要跪就跪好了,我想,国公爷在宫里头还要呆上两天呢!”
此话一出,柳氏险些晕厥。
这也就是说,她要在这儿跪上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