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凑上前,七个人围成一圈,低声商量着什么。
果然不出师菡所料,白天她在国子监溜达了一圈,到了下午,整座京城的人都在传言,说师菡失宠了。要不是商卿云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恐怕早就被人堵着追问了。
师菡从武学堂下讲之后,便直接乘坐马车回了景王府,毫不避讳。
与此同时,就连英国公府也得到消息,听说师菡进宫后,带了伤出来。师德花了不少银钱,这才从宫里打探到了消息,得知师菡的脑袋是被当今陛下砸的,国公爷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逆女!这个逆女啊!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还要祸害我们国公府吗?”
师德气的在屋内大骂,院子外候着的丫鬟下人都吓得不轻,一个个的缩着脖子,不敢上前。
“柳氏人呢?”师德一早从宫里出来,昨天夜里留宿宫中劳累了一整夜,今天早上回府,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师德只觉得自己跟个孤家寡人似的。
伺候师德的老管家连忙上前,恭敬道:“启禀国公爷,如夫人还在大小姐的院子里给老爷祈福呢。”
“祈福祈福?有祈福的心意,这会儿就该端一杯热茶过来了!”
师德心情不顺,连带着连柳氏也越发的觉得不称心了。师德后院里本就没什么人,顾氏走后,他也没那么心思往里面添人。此时才觉得,国公府,需要一个主母。
只是柳氏和翠姨娘都上不得台面,扶正的事儿,是不必想了。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看出师德心情不悦,连忙解释道:“国公爷有所不知,昨日大小姐回府后,见自己的院子里住着非璃小姐,当即便勒令如夫人将院子回复原样,另外还让非璃小姐随便捡一处院子住,就连如夫人,也被大小姐罚了两个时辰呢。”
管家话刚说完,师德勃然大怒,“混账东西!谁给她的胆子竟敢如此嚣张!”
师德连问都不过问柳氏做错了什么,下意识的便觉得是师菡的过错。他骂完,只觉得脑袋更疼了,连忙摆摆手,对管家道:“你去将柳氏叫来,我国公府,还轮不到一个嫡女当家做主!”
管家连忙应了声,转身飞快的往师菡的院子跑去。
师珍儿昨日知晓她父亲不会回府,知道跪着也是白跪,于是周嬷嬷前脚走,她后脚也就走了。柳氏不敢有半分含糊,纵使不情不愿,却也是老老实实的在佛堂里跪了一晚上。到了早间时,她两条腿儿都肿了,早就跪不住了,可依旧不敢起身。
直到师德传话,让她过去伺候,如夫人这才像是春天来了一般,忙从地上爬起来,还险些一脑门栽到地上。幸好管家及时出手扶了一把,否则今天破相是肯定的了。
柳氏锤着自己的腿缓了缓,然后一瘸一拐的往师德的院子里走去。
此时师德还没缓过劲儿来,心里正堵着呢,大老远的,就听见如夫人柳氏扯着嗓子哭哭啼啼的进来:“国公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师德额头青筋猛跳,顿时恨不得一脚将柳氏踹出去!
深吸了口气,师德耐着性子看向门口瘸着腿儿进来的柳氏,尤其是在看清柳氏哭的梨花带雨的瞬间,他那一颗心瞬间又软了下来,心疼的上前扶住柳氏,“怎么弄成这副狼狈模样?快,过来坐。”
柳氏知道怎么做能讨师德的欢心,更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看似处于弱势。
于是,柳氏泪眼婆娑的从师德怀里抬起头,柔声道:“国公爷昨日劳累了一天,都怪妾身,一时失态,给国公爷添堵了。”
她越是百般忍让,越是懂事,师德就越是觉得师菡可恨。
果不其然,柳氏这话一出,师德的心立马又软了几分,恨不得立马抱着柳氏就喊心肝儿了。
柳氏心下得意,面上却淡定如斯。
“还是你懂事儿,昨日在宫里商议了一宿正事儿,人老咯,经不住折腾了。”
一听这话,柳氏立马道:“国公爷正值壮年,哪里老!”
说完,她起身绕到师德身后,乖巧道:“日后国公爷再别说这样的话了,在妾身心里,国公爷永远英俊倜傥,无所不能,一如当年。”
任何一个男人,被自己的女人捧着日日夸着,怎能不心生欢喜?于是师德越看柳氏,越觉得她称心。
比起当初顾氏一味的守礼,还是柳氏有趣儿。
当即师德便拉了柳氏的手,柔声感慨道:“先别按了,去张罗一席饭来。”
柳氏在师菡的院子里跪了一晚上,此刻早已是浑身酸疼的恨不得骂人了,可一听师德这话,连忙强打起精神,见他神情憔悴,她瞬间红了眼,“是妾身的不是,若不是妾身被大小姐禁足在院子里,早该替国公爷张罗饭菜了。”
她说着,擦了擦眼角,摆出一副受尽欺凌的模样。
师德一听,“禁足?”
“是啊,大小姐说了,妾身一个妾室,不配管家,不配穿国公爷赏赐的衣裳,说妾身没规矩,让妾身禁足在院子里反省呢!”
柳氏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
她贴身服侍的丫鬟得了她的暗示,立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抽噎道::“国公爷,大小姐当真这么说的。大小姐不仅将非璃小姐赶出去,还羞辱夫人,甚至还想让非璃小姐去跟三小姐同住。天可怜见的,三小姐身子病弱,怎能让贵客跟三小姐同住呢?这不是有失国公府风度吗!咱们夫人心善,大小姐没回来之前,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大小姐回来,怕是又要不得安生了。”
丫鬟这一番哭诉,正说到师德的心坎里。
他不是不知道师非璃住在师菡的院子里不合适。可如今他既选了师非璃作为国公府将来的依靠,就势必要给她最好的,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如今师菡一回来……
想到这儿,师德立马冷哼一声,不悦道:“不就是一处院子么?现如今非璃住在何处?”
“启禀国公爷,住在琼雨阁。”
丫鬟说完,师德点点头,沉吟片刻,交代道:“琼雨阁长久无人居住,里面的物件儿想必早该换了,你让人亲自去给非璃换一套全新的楠木家具,另外,着人将琼雨阁前面的那片梅花林砍了,给她当后花园。非璃每日还要诵经,你让人亲自去护国寺请一尊小佛像回来。”
这一番大动作,琼雨阁的规模可就不亚于当初的碧莲院了。
想当初,这碧莲院还是秦若若死了,柳氏才要来给师珍儿的。如今师非璃比那秦若若更甚,一来就得了这么多好处,真是老天不开眼!
柳氏心里酸的不行,偏生面上还要摆出一副大度的姿态,笑道:“国公爷英明,妾身这就去办。”
她说完福了福身子就要离开。没走两步,就被师德叫住:“先张罗一席饭,今日可有清蒸鲟鱼?我记得后厨有个厨娘的清蒸鲟鱼味道做的不错。你去张罗一番。”
柳氏抽了抽嘴角,清蒸鲟鱼,这道菜当年也是顾氏爱吃的,自打顾氏去世后,这还是师德第一回主动要求吃这道菜呢。
不过她心里不满,面上却很是淡定从容,娇声道:“妾身都记着呢,国公爷稍等片刻。”
说着,柳氏扭着腰就出去了。
刚走出院子,柳氏忽然停下脚吩咐道:“你去后厨吩咐一下,让李厨子抓紧去买新鲜的鲟鱼,这种天气,上哪儿去买啊!”
身后的丫鬟犹豫了下,低声道:“启禀夫人,李厨子……家里有事儿,告假了一个月呢。”
“什么?”
柳氏一惊,她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心了,倒是忘了这一茬,“那就换旁的厨子来做!”
难不成没了一个李厨子,国公府旁的厨子就做不出一道清蒸鲟鱼了?
丫鬟越发为难,垂下头,低声道:“夫人,采买的陈小李这几天也不在府里,办事儿的是他儿子。那小子毛楞的很,鲟鱼要精挑细选,他怕是挑不好。”
“他挑不好总有旁人会?再不然,你跟着去!”
柳氏这话一出,丫鬟都快哭出来了,忙道:“夫人,奴婢自幼跟着您,哪里会厨房里的这些活计啊?再者说,其他的那些厨子虽然也会做清蒸鲟鱼,可听说李厨子做的清蒸鲟鱼可是绝技,其他人只怕是做不来!”
“废物!一群废物!没了一个厨子,没了一个采买,难道我国公府上下想吃道什么菜都吃不上了吗?”
柳氏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第一回掌家,自认为自己上下打点的也挺好,至少下人没人闹什么幺蛾子。
可眼下这一出,让她如何收场?
更何况师德此刻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他对吃食还极其挑剔,这不是要让她上赶着给师德添堵么?柳氏的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
想了想,她心一狠,招来丫鬟吩咐道:“你去外面酒楼买一份回来,再买些其他的国公爷爱吃的菜式。”
“夫人,老爷若是吃出味道不对……”
“怕什么!你当我只有这点手段吗?快去!”
如夫人说完,火急火燎的甩着帕子便往后厨走去。主仆二人分头行动,殊不知,在她们没察觉的地方,一道身影正飞快的离开,朝着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