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场法事,只得这么草草收场。
谁也没有料到,他们尊崇之至的青云观高人居然是冒充的。但是更让人疑惑的,是为何早已云游多年连人影都见不到的君清道长,居然会突然出现在国公府。
直到,冬杏的出现。
送走君清道长后,师德面上无光,今日险些酿成大祸,此刻他哪里还有脸面继续装模作样祭拜顾氏,当即带着人就要走。
可不等他离开,就被师菡叫住:“父亲稍等,菡儿还有一件事,今日需要父亲替我主持公道!”
她话一出口,如夫人的脸色微微一沉,手上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帕子,师珍儿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如夫人这才镇定些,深吸了口气,又是那副娇弱美人的姿态。
师德知道师菡要做什么,今日好好的一场法事,结果请来的高人是假的不说,还扬言要火烧了她,而当时他一心只想着妖孽和怨气,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反正国公府多一个师菡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师菡目光灼灼,丝毫不给师德半分闪躲的余地,无奈之下,师德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道:“今天的事儿,纯属误会,菡儿你也切莫太放在心上。”
误会?一场误会险些要了她的命!此刻她这个好父亲居然说让她别放在心上?
师菡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扯了扯嘴角,朝着师德做了个请的姿势。师德又怒又惧,尤其是师菡那双古井不波的眸子扫过来时,师德心下一虚,竟是生出几分寒意。
“既然是个误会,那么菡儿倒是想知道,为何会有这等误会?”师菡端着手,姿态说不出的矜贵自持。
回想刚才在府门外,师菡当众暴揍假道士的事儿,师德顿时心下猛地一沉,看来,她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知道法事一事皆由如夫人柳氏安排的师德不得不回头瞪了她一眼,蠢妇,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当然,这事儿没有师德的示意,如夫人也不敢这么胆大妄为。
当初师菡随着师老夫人去宁州之前,如夫人就跟师德提起过,师菡与从前不同,像是换了个人,这句话积压在师德心中有些时日了,因此今天一听假道士一说师菡身上有怨灵附身,他想也不想就认同了,因为他心底本就存了这个疑惑!
此时师菡步步紧逼,追问,师德不得不抬起头,拿出自己当爹的架势,反问道:“难不成国公府还有人要故意冤害你?菡儿,适可而止!”
事情闹大了,他脸上无光不说,事情败露,时候处置起来,也着实令人头疼。
师德的视线扫过一开始就站出来当枪使的丫鬟百合,目光微沉,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师菡福了福身子,忽的朝着门外唤道:“冬杏,将东西呈上来。”
冬杏?若是师菡不开口,国公府众人几乎都要忘了,师菡身边两个得力丫鬟,有一个叫冬杏的,已经许久不见了。
当冬杏手上拎着一个包裹进来时,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她手上的包裹上,除了师非璃,依然淡定,仿佛整件事都与自己无关一样。其实,也的确无关。她修行的是佛法,对今日设道场做法一事儿也插不上话,只是单纯的以一个尊客的身份出席罢了。
冬杏进来,先是朝着师菡微微颔首,这才朝着师德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不等师德发问,直接将手上的包裹扔在地上。
‘哗啦啦’一阵清脆响声,摔出包裹里面各种首饰银钱不计其数,洒了满地。
春荣一看地上的首饰,忽然惊呼一声,“哎呀,这条粉紫珍珠链子不是如夫人的吗?怎么在这儿啊!”
她这一声出来,其余人的注意力也都落在了被抖落出来的那些首饰上。
一眼看去,还真挺眼熟。
如夫人平日里就喜欢捯饬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首饰珠宝都挂在身上,以彰显师德对自己的宠爱。不过她身段好,模样也不错,即便挂了满身的珠宝首饰,也掩盖不住那副狐媚模样。
只是此刻这些东西出现在冬杏手里,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师德下意识的就要维护如夫人,当场怒道:“放肆!你一个卑贱下人,竟敢偷拿府中姨娘的财务!”
冬杏脾气不怎么好,闻言,直接一记白眼过去,然后扭头看向师菡时,又是十足的恭敬,“大小姐,这些是从青云观扫地的人房里搜出来的,君清道长说,观内有观内的规矩,但是外面的人和事,他们也不会插手,请小姐自行处置。”
师菡点点头,“你辛苦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便不再多话。恐怕国公府内没人猜得到,师菡在去靖州之前,就已经做出安排,那天师珍儿特意请她回府商量母亲生辰操办的事儿,师菡就觉得他们这些人不对劲儿,恰好冬杏此前人一直在宁州,之后转去靖州但是也错过了师菡,于是师菡就写信交代她,暗中盯着如夫人的一举一动。
如夫人在京城里,只有个娘家人柳辰东来往密切,柳辰东未曾娶妻,但是相好的不少,即便如夫人行事隐蔽,可柳辰东那酒囊饭袋,一喝醉就跑去跟相好的胡吹一通,这才让冬杏摸出了他们的打算。
然后干脆今日就设了这么圈套,将计就计。
师德怔怔的望着师菡和冬杏,狐疑不定道:“你们在说什么?”
师菡懒洋洋的朝着师德看过去,“父亲还不知道?刚才那位冒充葛也道长的假道士,原本是青云观的扫地人,听闻此人好赌,欠了不少银钱,好几次险些被人撵到青云观,不过前些日子,这位扫地人忽然发达了,有人无意间拿着其中几样熟悉的珠宝过来问我,可是我国公府的东西,我一看便认出这就是如夫人的东西,为了保父亲和如夫人的清誉,这才让冬杏去青云观将这些东西拿了出来。”
“你一派胡言,你这是栽赃陷害!”
如夫人一听师菡这话,不等师德开口,便勃然大怒,面红耳赤的瞪着师菡,然后扭头向师德解释道:“国公爷,您给妾身的赏赐那么多,妾身无意间弄丢了些,被贼人偷去了些也未可知,妾身只真的不知道大小姐为何要这么说,毁我名声啊!”
师德神情晦涩难辨,只觉得倍感头疼,求救似的看向师非璃,然而后者看了师德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师德便只得咬着牙,一把掀开如夫人。
师菡意外的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看了师非璃一眼。
师珍儿轻轻咳了两声,忙跟着附和道:“父亲,姨娘这些日子悉心学习规矩,都是在大姐姐的眼皮子地下,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做这些事儿陷害大姐姐呢!父亲明鉴!”
“哼!”冬杏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然后转身出去。
师德气的脸色青紫,没好气的瞪了师菡一眼,怒道:“这就是你调教的好丫鬟!”
谁知后者淡淡一笑,理直气壮道:“春荣冬杏都是母亲悉心调教的,父亲若是觉得母亲教的不好,自己跟母亲说去!”
“你!”他去跟顾氏说?去黄泉路跟顾氏说吗?
师德一噎,脸色异常难看。
如夫人立马哭哭啼啼的跪了下来,抓着师德的衣摆泪雨梨花道:“国公爷,青云观的假道士当真跟妾身毫无关系啊,妾身对此全然不知情,不知为何大小姐要这般冤枉妾身!”
如夫人说着,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目光忽的落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百合身上,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这个贱婢故意陷害大小姐,却栽赃嫁祸给我?你这个贱婢,我这就撕烂你的嘴!”
如夫人说着,就朝着百合厮打了过去,她手指甲长,没两下,就把百合的一张脸打的又红又肿,大堂内也只听得见巴掌声和一片嗷嗷惨叫声,好不热闹。
就在这闹热之际,门外,忽的传来一道凄厉的男音,“哎哟!姐姐,救我啊!”
一道纤细修长的男人身影,被冬杏拖死狗一样拖了进来,男子一路惨叫,却没能换来冬杏半分怜悯,反倒是将人狠狠的往旁边一扔,一脸嫌弃的拍了拍手,这才站到师菡身后。
男子的一截袖子里空荡荡的,什没了胳膊。
男子脸上戾气沉沉,说不出的恨意和怒意,可惜一触及师德的眼神儿,他就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姐姐,我也是被骗了啊!那死扫地的骗我说他是葛也道长,且还穿着葛也道长的道袍,我这才信了!但是姐姐姐夫说要找高人办法事,我是上心的,我来来回回往青云观跑了许多次呢!”
来人正是被砍了一只胳膊的柳辰东。
比起早前的嚣张跋扈,柳辰东乖觉了不少,只是身上却多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如夫人没想到自家弟弟被拖进来,正撕扯着百合的手猛地一顿,恨铁不成钢的瞪向柳辰东,“没出息的东西!你酒灌多了!”
柳辰东一怔,茫然的看向自家姐姐,“姐啊,你自己都招认了那死道士是你让我找的,这会儿你是打算过河拆桥,让我给你背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