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震惊之下,怒斥出声。
御书房内,毫无动静。
他似是在等,等里面那个人出来求自己,饶恕师菡和这群武学堂弟子。
可惜,里面的人毫无反应。
师菡身后的武学堂弟子,白落已然红了眼,陈梓燮攥紧拳头,就连权佑天,那张向来见人三分笑的脸上,此刻也染上怒气。
薛则的拳头已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元叔珏眉头紧锁,视线紧紧地盯着身侧这几人,生怕他们冲动之下,坏了师菡的事儿。
老皇帝眼角微微跳动两下,他半眯起眸子,冷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让朕道歉,朕倒是要问问你朕何错之有”
自古上位者,总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可实则,多半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景王府王爷王妃战死南疆,这其中,老皇帝有多少功劳,不必多说,师菡也能猜到。
能把喻阎渊那样性子的人逼到那般地步,真相可想是何其残忍
师菡毫不畏惧的对上老皇帝的视线,字字清晰,“陛下言而无信,此乃一错。”
“当初收回景王府兵权时,陛下说过,等景王爷及冠,便归还兵符如今小王爷已然及冠,可陛下却迟迟不肯归还兵符将天下百姓和南疆将士视若傻瓜”
老皇帝眼角猛地一跳,目光凌冽。
然而,师菡却视而不见,继续道:“陛下轻信小人,不问缘由,欺凌景王爷,此乃第二错。”
说起小人时,老皇帝的半张脸都僵了。
那小人,分明是指桑骂槐
因为老皇帝从来就没有受过任何人挑唆,他对景王府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意愿。
大概是被人踩住尾巴,老皇帝恼羞成怒,厉喝一声,“够了”
“这天下是朕的兵符是朕的朕想给便给,不想给,又能如何”
“失信与天下人这天下,都是朕的”
老皇帝说话激动,紧握着剑的手一用力,往前送了一分。
刺啦一声,剑划破师菡的手心,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滴落在地,溅开一朵血色的花。
师菡抬头,意味不明的笑了下,“陛下的天下”
“南疆接连遭大雍偷袭,陛下可有对策”
“除却白鹤风,南疆可还有半个帅才,能抵大雍铁骑能灭诸国威风能让陛下高枕无忧”
“大雍战王死在京城,陛下犹豫不决,不肯将尸体送回大雍,到底是害怕大雍开战,还是害怕,一旦开战,我朝南疆一盘散沙的局面暴露无遗”
字字句句,师菡用一种极其平缓的语气说出。
可她每说一个字,老皇帝的脸色便沉下几分。
因为师菡的话,像是一把刀子,一字一句的戳在他胸口
当朝帅才,即便他不承认,可除了白鹤风,当下能用的,只有喻阎渊一人
且,白鹤风虽有帅才,却只能统领南疆驻军,麾下将士战斗力与景王府麾下,毫无可比性
“师菡,你,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胆敢妄议朝政”
老皇帝语气激动,眦目欲裂的瞪向师菡。
这也是老皇帝这些年来,即便恨透了景王府,却也不敢轻易铲除喻阎渊的原因
可,当这一切被师菡残忍撕开后,老皇帝只觉得他向来高高在上的那颗自尊心,别撕的鲜血淋漓
师菡松开手,缓缓后退一步,不卑不亢的开口:“微臣恳请陛下,交还景王府兵权昭告天下罪己诏”
罪己诏一出,那势必是要载入史书的。
老皇帝这些年,所作所为,并未太出格的地方。更何况,这些年来他一直营造着偏宠景王府的假象,罪己诏一出,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师菡,你不要得寸进尺”
堂堂皇帝,凭什么
师菡直起身,目光掠过老皇帝,笑容中带着寒意:“陛下可想清楚了。”
老皇帝正要开口,不远处,一个宫人满脸焦急的垂着头冲了过来,“陛下,陛下大事不妙”
宫人还没跑到老皇帝跟前,脚下一滑,一跟头栽倒在地。
然而他顾不得疼,白着脸道:“陛下,昨天夜里不知何人放天灯,那天灯蜡烛燃烧殆尽后坠落,谁知,谁知那宫灯里,竟另藏玄机”
“还不快说”
老皇帝一听,脸色顿时沉下,冷着脸怒斥。
宫人哆嗦着身子,从怀中摸出一张布帛。
老皇帝接过布帛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宫人生无可恋的看向老皇帝,声音颤抖,“这布帛不知是什么料子,烧不坏剪不断,且上面所说当年景王爷和王妃战死南疆之事,如今传的沸沸扬扬。陛下,宫外议论纷纷,还有人说,说陛下昨天夜里派人前去景王府,其实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放屁”
老皇帝一声咆哮,满面怒容,“是谁干的是谁”
“朕要灭他九族朕要砍了他的脑袋”
“胆敢如此陷害于朕,朕”
老皇帝冲动之下,手上的剑眼看着就要砍到师菡的肩头,可谁知,他眼前一花,一道白色身影拦在师菡身前。
那人头戴凤冠,身形修长,面无表情的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眼眶瞬间通红,手上的剑晃了几下,然后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菁儿,你到底,你到底还是向着那个人的”
“这么多年,你的心是铁打的不成”
皇后扫了尚公公一眼,语气淡然,“陛下抱恙在身,扶回养生殿静养。”
“传本宫懿旨,太子无德,仗责五十,禁足东宫”
“辰妃管教无方,降级为淑仪,半年内不得侍奉”
“着司笔监,拟写圣旨,景小王爷喻阎渊有乃父之风,可堪大任,赐兵符,统帅南疆驻军,即日起,南疆军武,皆交还景小王爷处置”
说完,皇后侧头看了老皇帝一眼,云淡风轻道:“本宫自会替陛下拟写罪己诏,从前陛下遭高氏蒙蔽,如今又被小人谗言误导,对景王府多有不公待遇,本宫明日起,亲往护国寺为景王夫妇祈福,请求原谅”
“菁儿”
老皇帝似乎要说什么,可皇后面无表情的说完,上前拉住师菡的手,轻轻握住她冻的冰凉的手,慈祥道:“那孩子,三生有幸能得你。”
她说完,这才转身扶起老皇帝,只是很快又松开手,理了理袖子,身形笔直的离开。
那一抹白,恍惚间,师菡竟是觉得与喻阎渊有些相似的感觉。
直到此刻,师菡这才反应过来,喻阎渊一直只穿白衣,并非是他喜欢白色,而是他在为景王府麾下万千将士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