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开口。
商卿云苦笑，理了理袖子，正要坐下给师菡倒茶，“大雍的茶不比京城，将就一二可好”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茶壶中间裂开一条缝，这茶水顺着缝隙缓缓淌出。
商卿云看了眼手旁的茶壶，哭笑不得，“你这把剑，削铁如泥，总也不见你用。今日是头次出鞘吧”
师菡面无表情，眼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这么盯着商卿云，一言不发。
商卿云叹了口气，柔声道：“见着小舅舅，怎么这么苦大仇深”
师菡不答。
商卿云自言自语，“要跟小舅舅下一局吗”
师菡没动，更没说话。
商卿云摇摇头，抬头对上师菡的视线，浅浅一笑，仿佛春风拂面般，柔声道：“不然，小舅舅带你在宫里走一遭可好”
他说着，也不等师菡回话，便起身，下意识的要去牵师菡，却被师菡不动声色避开。
她眼眶泛红，却倔强的没有开口。
商卿云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感慨，这回是真的把孩子惹生气了。
可感慨之后，也只剩无奈了。
有些事，本就不是他能做主的。
比如，出身。
商卿云身为太子，在皇宫内自有行走，宫人见面，纷纷跪下行礼。
他不紧不慢的往前，师菡隔着三步远的地方跟着他，像是黏着大人的孩童。
此刻正好从御膳房出来的宫人，手上端着后宫娘娘们刚要的点心。
宫人正跟商卿云擦肩而过，就被商大公子叫住。
然后众人只看见堂堂太子殿下，竟是将点心截胡，然后递到师菡面前，小心翼翼道：“尝尝大雍特有的，甜而不腻，你应该喜欢。”
话音未落，师菡一记冷眼过去，商卿云干咳一声，收回手，将点心放回原处。
两人这么一路走，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直到，商卿云带着师菡，走到他幼年所居住的宫殿，承云殿，这才停下脚步。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这话刚出口，一直没开口的师菡却忽的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你早就知道，大雍使臣入京，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跟他们走，怕是走不出京城。”
商卿云话中的意思师菡听出来了，他走不出京城，即便自己不阻拦，国子监弟子也会阻拦。
他心有羁绊，注定无法安然离开。
师菡提剑的手缓缓垂下，她低垂下眼眸，不等商卿云动作，便率先大步流星的朝着殿内走了进去。
承云殿内，极尽奢华，即便多年没有人居住，却依旧纤尘不染。
可见当年住在这里嗯人，何其受宠。
师菡目不斜视，径直的走向一副画像前，停下脚步。
商卿云跟着停下脚步，笑了笑，道，“这画上的人，并非我母亲。”
他刚说完，师菡抬剑，“咔嚓”一声将画从中劈成两半。
商卿云后半句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默默的咽了下去。
看来，这丫头生的气不小。
师菡扭头，瞥了商卿云一眼，似有挑衅意味。
像极了惹怒了熊孩子后，熊孩子跟你对着干时的模样。
师菡扯起嘴角，所过之处，剑尖划过地面，地毯随之裂开。
商卿云哭笑不得的开口，“大雍户部才被你家那位的给烧了，你若是毁了这儿，我可就没地方可以住了。”
师菡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绕进内殿，然后抬手，将太子殿下的床榻劈成两半。
商公子，或者说太子殿下欲哭无泪。
这丫头，摆明了是跟自己闹脾气啊
不等商卿云叹完气，只见师菡转身出去，离开前，还不忘留下一句，“明天再来。”
此话一出，商公子顿时哭笑不得。
他只能点点头，“明日给你备点你爱吃的小食。”
他语气极轻，师菡脚步一顿，然后抬脚，头也不回的离开。
师菡来去自如，皇宫大内侍卫又得了太子殿下的密令，一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菡离开。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师菡不仅没有直接离开，反倒是绕道去了大雍皇帝的书房。
老皇帝搁下笔，一抬头，便看见一副杀气腾腾的脸。
他倒也不急，只笑眯眯的宛若一只老狐狸一般的看着师菡。
这一局他赢了。
师菡面无表情，盯着大雍皇帝看了许久，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很好，我记住你了。”
话说完，师菡转身离开。
这下，倒是让老皇帝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脑了。
“你擅闯皇宫，就为了跟朕说这个”
显然，师菡没有理会老皇帝。
她收起手中长剑，冷哼一声，转身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来时，持剑而入。
去时，大摇大摆，众人退让。
大雍皇帝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过今天这样的感觉，隐忍，退让，还甘之如殆。
然而，大雍皇帝做梦都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次日一早，师大小姐剑挑兵器署
兵器署的官员一把年纪，大清早的觉还没睡醒，就被师菡给挑了。
紧接着，师菡倒也不走，也不动手，只漫不经心的闯入兵器署，见着喜欢的就拿。
原本兵器署的长吏还想阻拦，可他还没开口，一道太子殿下的懿旨就过来了。
师大小姐看上的，随便拿。
大雍皇宫，皇帝陛下匆匆忙忙赶去承云殿，气急败坏道，“赶紧把她给朕弄走”
有商卿云在，大雍皇帝拿师菡一点办法都没有，打不得骂不得，更算计不得。
不说商卿云，就说盘旋在鄞城的凤屠军，就够大雍皇帝头疼的。
商卿云头也没抬，笑着道，“让她出出气又有何妨”
出气
败家子啊
大雍皇帝气的胸口疼，没好气道，“她师菡一天不走，凤屠军就一天虎视眈眈，这叫什么这叫引狼入室”
“你当日算计她，把她引来鄞城时，就没想过引狼入室”
“你这是什么话朕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大雍皇帝这话刚说完，突然回过神来，“朕不管，师菡再做出什么混账事来，朕绝不轻饶”
也不知是不是这大雍皇帝乌鸦嘴，刚说完，商卿云便笑了。
他抬眸，一字一句道，“正好，菡丫头看上了父皇的一片金矿，已经带人去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