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没事,有没有被烫到?这衣裳是用最好的料子做的,若是茶渍清理不干净,一件袍子只怕就要废了。”
她葱白玉指捏着帕子,声音还娇娇柔柔的,直听得人浑身发酥。
沈念安皱皱眉,刚要发作,哪想媚儿的手还没碰到裴寂,裴寂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淡淡瞥了沈念安一眼后就走了。
得,又把这位爷惹怒了。
沈念安默默叹气,心想难怪裴寂不喜欢她,倒个茶都倒不好,裴寂心里指不定认为她是故意的呢!
不过媚儿这丫头还真没让她看走眼,瞧着闷不吭声,实则是藏着更大的野心,所以才没把桃儿身上那点儿首饰放在眼里罢了。
她凛凛神,转眸看向媚儿。
那丫头倒也是个极有眼力的,知道沈念安生气,二话不说便跪下了。
“奴婢方才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越过王妃,无心之失,还请王妃见谅。”
沈念安闻言冷笑,“你倒是个聪明的丫头,也难怪二婶会把你送来,也亏得你伺候的人是我,倘若是个同沈家没有干系的主子,照你方才的行为,少不得也要把你惩戒一顿。”
“王妃教训的是,奴婢知道错了,谢王妃开恩。”媚儿轻声回道。
沈念安懒得搭理她,摆手让桃儿安置了她们,自己则踱步出了堂屋。
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端正自己的心态,她现在一看到裴寂就忐忑到不行,夫妻之间哪有像他们这样的。
别的不说,裴寂就是再不喜欢她,也没像二叔那般三妻四妾地往府里带,偌大一个定安王府,她稳坐正妻之位,这也算是裴寂的一大优点了。
只是往后究竟该如何面对他,还是个不小的问题。
沈家如今是二叔当家做主,她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若是惹得裴寂更加厌弃她,这上京可就真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正想着,后背突然被一个东西打中,她僵着脖子转过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小少年。
这是她和裴寂的儿子裴子推,因生在元宵节那日,便起了个乳名叫“元宵”,寓意团圆。
才五岁的小孩子,长得唇红齿白,小脸蛋圆圆的,鼻梁高挺,一头乌黑的发丝被高高束起,五官像极了裴寂,但细看之下,倒也有几分她儿时的影子,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而她身后的地上躺着一朵海棠花,想来就是方才打中她的东西。
沈念安伸手捡起来,惋惜道:“元宵,这么好看的花,你怎么给摘了?”
“碍眼。”
少年背着手向她走来,到了她面前又伸手捏捏她的胖脸。
“你这身上的肉确实是该减减了,不然外面随便一个胭脂俗粉都能把你比下去,也亏得父亲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不然府里哪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你才多大,脑子里哪儿这么多俗理,还有,我是你娘,别这么没大没小的,把手给我撒开。”
沈念安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想了想,又补充道:“常言说的好啊,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你娘我就是这么清新脱俗,懂不懂?”
裴子推嘴角一抽,摇着头嘟囔道:“真不知道父亲究竟看上你哪点了。”
沈念安没听清,歪着头问他,“你说什么?”
裴子推撇嘴道:“我说,沈家送来的那两个丫头只怕不是什么善茬,您一定得防着点儿。”
沈念安闻言,一本正经地笑了。
要不说这是她和裴寂的亲儿子呢,瞧瞧这一身的聪明劲儿,才多大呀,居然都能看出别人用心险恶了。
“放心,杨氏以前没少给你娘下绊子,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她今日是来干嘛的?这两个丫头对我的用处大着呢。”
裴子推瞧见她这副明媚的神色,眼中突然露出一抹莫名的光,不过转瞬即逝,低低咳了一声,整个人又顿时变得拘谨起来。
“明日、明日一早,娘亲有空吗?我想让您送我去国子监……”
他有点担心沈念安不会答应,毕竟她以前从来没去送过他。
直到昨日落了水,她像全然变了一个人一般,他才彻底相信父亲以前常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你娘亲原也是个热烈明媚的女子,她爱笑,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个小梨涡,眼睛弯得像月牙似的,我每次遇见她,她就总有说不完的话,整个人咋咋呼呼的,虽然很吵闹,可只有在她身边,我才觉得整个人是鲜活的……”
他不及父亲幸运,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娘亲,但如今见到了,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沈念安见他拘谨地站在那儿,生怕她不会答应似的,便笑着伸出一根白胖的手指头在他额前轻轻点了两下。
“不就是送你去国子监吗,多大点儿事儿啊,只要不是管娘亲要钱,别的事我都答应你!不过你父亲送你送的好好的,你怎么不让他送了?”
裴子推捂着额头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一本正经道:“父亲每日卯时就要上朝,而国子监的先生辰时才开始上课,所以我每天都要比别人早去一个时辰。”
沈念安是个懒人,以前还在家的时候,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来,再看看这父子俩,个比个的勤奋,真让她汗颜啊!
“那娘亲明早也卯时起,咱们梳洗梳洗,再吃个早膳,少不得也得大半个时辰,不过国子监向来规矩严格,娘亲也不能进去,就送你到门口如何?”
裴子推用力点头,“嗯!”
不管送到哪儿,这都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免得国子监那群小屁孩儿都以为他没娘。
正想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桃儿的喊声。
“王妃,小公子,开膳了!”
开膳!
沈念安眼睛一亮,当即摸着肚子从石凳上站起来,她早就饿了,跟杨氏和沈流云那种人说话也是很费精力的。
不料她走得太急,没看清脚下的路,冷不防被一块石头绊倒,就这么硬生生栽到了地上,脚踝处更是传来一阵剧痛。
以沈念安多年习武的经验,必然是扭伤了,疼得她忍不住想哭。
裴子推赶忙跑过来,“娘亲没事?”
沈念安咬着牙摇摇头,本不想被儿子看扁了,咬着牙想坚强地从地上站起来,结果只抬了个头就又躺下了。
没办法,这身子实在太笨重,不借助外力,她还真起不来。
“那个……元宵啊,你能不能帮娘找个年轻力壮的护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