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凝神听着,抿着唇没说话。
进宫之前,她从未想过新国师会架空燕北王的皇权。
而这几天她也确实想过这个问题,起初她试图在宫中揭穿国师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何等心狠手辣的人。
但眼下这个计划显然是行不通了,皇室都靠不住了,别人更不能行,所以她不能把事情闹大。
若想帮努达和穆大叔他们报仇,就得悄无声息的。
她得想办法接近国师,然后再伺机下手,总之绝不能引起任何动静,否则她就彻底没胜算了。
想到这儿,她抬眸迎上裴寂的视线,淡淡启唇。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报仇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你筹谋这么多年,不也是为了实现某件事情吗?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但我明白你所谋之事的难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你的预期,如今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不过你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报仇。”
裴寂知道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便劝什么了,只是温声提醒道:
“若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
沈念安听见这话,看向他的眼神渐渐变的有些复杂。
“裴寂,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寂顿时语滞,难得有在她面前说不出话的时候。
沉默了一瞬,他喟叹一气,还是那一套老说辞。
“念安,总有一天,你自会知道一切真相,现在之所以不告诉你,只是因为……”
“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沈念安轻笑着接过他的话,目中露出一抹讥讽来。
“你又想说这话来搪塞我是不是?裴寂,你不是挺聪明的吗,下一次能不能换个说法,不然我真怕自己可能等不到那个合适的时机就先死了。”
“不许说胡话!”
裴寂下意识地加重了语调,脸色也严肃了许多。
“念安,我会护着你的,所以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再说那个字,我不想听,在你心里,你可以、可以不再是我裴寂的妻子,但你记住,你还是元宵的娘亲,你若出了什么事,要他小小年纪怎么办。”
他一说起元宵,反而让沈念安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你只身来了燕北,那元宵呢,谁照顾他?”
裴寂云淡风轻道:“他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他已经五岁了,不再是三岁小儿了。”
沈念安听见这话,瞬间气结。
“裴寂,你居然还有脸说我,看看你是怎么照顾儿子的,元宵还那么小,你就把他扔在东离不管,也不想想你之前得罪了多少人,如今你我都不在府上,那些人肯定要对元宵下手,万一他们……”
“如果他连那点虾兵蟹将都对付不了,就枉费我教导他这几年了,更何况苏家父子还在京中,如果真碰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他们自会帮元宵。”裴寂神色淡然道。
沈念安真是要被他气死了,元宵才多大啊,斗得过朝中那些老狐狸吗?
再说苏越,他是个武将,不是文官,整日只知舞刀弄棒的,哪晓得朝中那些权谋算计,若真遇上棘手的麻烦,恐怕他还不如元宵主意多呢!
还有裴寂那个好妹妹裴飘絮,那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女人,她本来就不喜欢元宵,只是碍于裴寂才有所收敛罢了。
如今裴寂不在府上,她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刁难元宵。
真是可怜他们元宵了,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么多他自己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沈念安越想越愧疚,对裴寂更没什么好脾气了。
“真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
裴寂却柔目笑道:“我也是为他好,如今多经些事,也能早日撑起定安王府,不然你还真想让他像京中那些纨绔子弟一样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只知杀人放火抢民女?”
“我们元宵才没这些坏心眼呢!”沈念安没好气道。
裴寂听她下意识地说了“我们元宵”几个字,一时间心情大好,正欲再说两句时,却警觉地察觉到有人往这边来了,神色骤然一变。
“沈姑娘,你才刚进宫,对宫里的路还不熟悉,下次出来最好和别人一起,不要乱跑乱逛,免得找不到回浣衣房的路。”
话音落罢,身后紧接着出现几道人影。
沈念安还奇怪他说话的语气怎么突然变了,直到看见那几个人之后才醒悟过来,忙客客气气的向他道谢。
“多谢裴护卫指路。”
裴寂客气点头,抿唇道:“快回去。”
沈念安收回眼神正要走,眉眼一转,却见那领头而来的竟是一个熟悉的人——国师身边的近侍明若姑娘。
她愣了一下,一时忘了反应。
明若姑娘显然也看见了她,轻挑着秀眉朝她走过来。
“沈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沈念安忙回道:“我方才去后宫送衣裳了。”
明若姑娘了然地点了下头,旋即抬手示意身后的护卫上前将几身衣裳递给了她。
“我本来是打算去浣衣房的,不过可巧遇上你了,这衣裳就由你带回去,记着,一定要用清水洗,莫要再犯之前的错误了。”
沈念安有些呆愣地看着手里的衣裳,都是顶好的料子,同之前那件月白色长衫不相上下,明显又是那位国师大人的。
不过明若姑娘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又要她洗?
似看出她眼底的疑惑,明若启唇笑道:“国师大人说了,你洗的衣裳极好,所以他的衣裳往后就由你来洗了。”
沈念安:……
她明明是要杀国师的,现在为什么会沦为他的洗衣奴啊,她以前连裴寂的衣裳都没洗过!
但现在谁让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呢。
她要敢把这衣裳扔了,估计那护卫的刀下一瞬就要落到她脖子上了。
她心里默叹一气,嘴上却对明若笑道:“姑娘放心,我一定尽快把国师大人的衣裳洗好送过去。”
明若瞧着她的脸讳莫如深的笑了一声,随后便转身了。
不料抬眸时却见裴寂还在一旁站着没走,这下就是想继续装无视都不行了,只得颔首向裴寂行礼。
“裴护卫。”
裴寂抿唇道:“听闻国师大人在衣食上有诸多忌讳,不喜欢自己的衣服沾上别人的气息,而浣衣房人多手杂,难免会出错,裴某私以为,国师还是在自己的宫殿专门安排一个洗衣服的婢女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