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回答杜英的,是成百上千将士,整齐划一的应和。 相比于另外一侧的喧嚣,关中盟的军阵,沉稳而安静,大步向前。 而在两路开拔的军队前方,战斗已然爆发。 氐人也并不是依托营寨死守,而是一如既往选择在营寨外列阵。 人数在两千上下。 这应该已经是氐人经过昨夜的变乱之后,能够在南门外云集的全部兵马了。 不过杜英和谢奕只派遣了一千五百人去迎战。 因为他们都看得清楚,这两千人,连军阵都不甚整齐。 应该是昨夜内乱都只能留守营寨的老弱,而或者受到什么打击之后士气低沉的军队。 “是卫大将军的残部。”邓羌通过飘在前面的将旗,一眼看了出来。 是他曾经的同僚们。 说着,邓羌的脸色已经逐渐阴沉下来,缓缓提起手中的马槊。 这些同僚们当初可没有把他真的当做自己人,而且后来进攻林氏坞堡的战斗之中,大家也是血战不休,早就已经是死敌了。 邓羌当即对着袁方平一拱手: “曾经的‘好兄弟’,现在更是生死仇敌,余便先率军向前进攻,袁将军带兵在侧翼掩护,如何?” 袁方平看了一眼邓羌麾下的五百兵马,让邓羌直接去进攻氐人,他觉得有些托大,可是若是把自己麾下的兵马调拨一部分给邓羌,袁方平又有点儿舍不得。 “还请将军放心,本部五百人,皆是不久前林氏坞堡之战余留下来的精锐,对上这些残兵败将,手到擒来!”邓羌慨然说道。 袁方平也只好点了点头,人家是有仇的,而且归根结底大家只是友军,总不好直接驳了邓羌的面子。 邓羌根本不给袁方平反悔的机会,一拍马,带着自己麾下士卒向前。 袁方平亦然下令,他麾下的一千兵马沿着邓羌的左右两翼展开,配合着压上去。 “氐人以留守残兵出阵,而以主力驻守城中,似乎有所不妥。”谢玄此时追上袁方平,“将军应当小心有诈。” 袁方平皱了皱眉:“愿闻其详。” 谢玄伸手指着两侧的宫殿说道:“我们是想要保全长安的,氐人必然也有着相同的想法,一旦把长安打烂了,也会影响到氐人在关中的威信。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氐人应该不会把战线一路拉回到长安城下,更何况氐人也多次见识过王师霹雳车的锋芒,放弃城外,而坚守城墙,等于避长而扬短,此兵家大忌也。” “贤弟所言在理。”袁方平点了点头,然而有些无奈的说道,“只是从目前来看,氐人确实只有这么多兵马在营寨外。” “那营寨中呢?”谢玄登时反问。 袁方平错愕,因为从这个角度来看,城南的氐人营寨里看上去空空如也,所有的兵马应该都在外面了才对。 现在想来,这些兵马看上去是那么的单薄而松散,终归只是王师这边的主观臆断罢了。 万一对面只是装出来的这个样子呢? 万一营寨中还有伏兵呢? “可若如此,两侧城门岂不是更没有兵马驻守?”袁方平旋即问道。 “长安城池高大不假,但是城墙很长,既然如此,则处处是我霹雳车可以逞威风之地,也就处处都是破绽。”谢玄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脆和稚嫩,但是语气格外凝重。 袁方平顺着他的想法说道:“若余为苻融,的确应该不会选择守卫城池,而会选择将兵马派出城······” “长安城的高大,导致霹雳车的进攻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直接凑效,只要在城上稍微布置一些兵马,就已经足够阻拦王师。 而假如能够在这一段时间内,击破王师一部,就能够同时向左右两个方向出击,威胁到王师的霹雳车等攻城器械。 无论是震慑着王师撤退,还是直接摧毁这些攻城器械,都将会极大地减缓城南这边的威胁,不是么?”谢玄侃侃而谈。 他也一直注视着袁方平的神情。 袁方平一开始只是看在谢奕和杜英的面子上,不好直接说谢玄把这件事看的太复杂了,可是他越是听下去,越是觉得,好像他们之前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些。 而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因此袁方平的脸色,愈发凝重。 不等谢玄话音落下,他就果断的大喊:“传令,请邓将军回兵!” 谢玄轻轻松了一口气。 “咚咚咚!”三声鼓响,直接打断了袁方平的声音。 “不好!”谢玄暗叫一声,接着便看到那原本空荡荡的营寨之中,旗帜一面面竖起来。 也不知道有多少氐人兵马鱼贯而出。 与此同时,一直僵硬着没有行动的营寨外氐人兵马,此时也跟打了鸡血一样,来不及回头去看,也随着一名名将领发起进攻,主动迎向邓羌! “看来也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营寨之中还有伏兵,不然的话,一开始阵型的零散,不像是假装出来的。”谢玄忍不住感慨。 旁边的袁方平不由得翻了翻白眼,现在是感慨这个的时候么? 他也顾不上谢玄,当即下令:“掩护邓将军,撤退!” “不可!”谢玄当即一把抓住袁方平的马缰,“将军,此时万万不可撤退!” “这是为何?!”袁方平登时急促问道。 “此时撤退,便是兵败如山倒,真的遂了苻融的愿。”谢玄紧紧盯着袁方平,“而且氐人暴起发难,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那就和他们拼了?”袁方平亦然挺直腰杆。 “对!”谢玄郑重的点头。 “我没有看玩笑。”袁方平补充一句。 “余又为何要戏弄将军?”谢玄抽出腰间的刀,“愿与将军共进退!” 袁方平当即一拽战马:“弟兄们,随我杀胡!” 他麾下的一千将士,到底也都是历经血雨腥风历练出来的精锐,纵然氐人的数量看上去直接翻了一番,但是没有人畏惧,一个个嗷嗷叫着向前冲。 谢玄一边拍马跟着袁方平,风吹动着他的头巾和衣袖,犹如刀子一样切割着脸上的肌肤,让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戴上头盔,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是,阿爹和姊夫,何时能赶来支援? “就这么杀上去?”袁方平一边催动战马,一边扯着嗓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