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人,守住了地窖内外,苏幕则纵身窜入黑暗中,此人武功甚高,寻常人根本应付不了,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逃脱。
黑衣人在疯狂逃窜,苏幕在后面穷追不舍。
年修则远远的跟着,始终追不上,与苏幕保持着一段距离,这二人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到了最后的巷子口,已失去了二人的踪迹。
“爷?”年修愣怔。
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前面的人又消失了。
进退维谷,如何是好?
“爷?”年修提着剑,小心翼翼的进了巷子。
黑黝黝的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两旁都是民舍,边上堆放着不少箩筐。朝着这边巷子开的都是后门,也就是说,除了粪车和泔水车,以及清扫长街之人,甚少会有人从这里经过。
深吸一口气,年修疾步朝前跑,谁知还没跑上几步,隐隐便见着有暗影立在墙角。
“何人?”年修厉喝,旋即握紧手中剑。
对方没有回答,仍是立在墙角,一动不动。
年修眯起眸子,寻思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能不是人影,而是什么长条状的东西立在墙角?想了想,小心的往前走了两步。
哪知下一刻,忽然寒光骤现。
只听得“叮”的一声响,兵刃相接,铁器相撞,刺耳嗡声,震得人汗毛直立。
“该死!”年修切齿。
此番,再不客气。
双方交手,高低立现。
年修是跟着苏幕,出生入死过来,在实战上自然略胜一筹,快、准、狠,不留退路,是东厂的一贯风格。
冷剑划开了对方的衣襟,年修步步紧逼,全无惧色。
眼见着是要拿住对方,骤然间白色的粉末迎面扑来,年修神色大骇,却是为时已晚,身子颓然瘫跪在地。
剑已脱手落地,只听得“咣当”一声响,年修无力的倒在地上,“你……”
“中了三步倒,还想跑吗?”黑衣人的剑尖抵在地上,刺耳的声响。
剑刃寒光,凛冽冰凉。
年修扬眸,无力的看着对方的剑高高举起,然后落下……
许是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某些默契早已在无形中生成,苏幕忽然顿住脚步,瞧着那一抹黑影消失在前方。
呼吸微促,她骤然转身往回跑。
经过那条巷子时,苏幕停住了脚步,年修的剑落在地上,巷子口落下的光亮,极细微的打在剑身上,泛着利利寒光。
“年修?”苏幕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巷子外头,蕃子们已经赶到,“爷?”
明晃晃的火把,将整条巷子照得透亮。
苏幕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周遭散着些许白色粉末,只是曝于空气中,味儿早就散了,效用尽失。
“这是什么?”苏幕有些心慌,提着年修的剑,目光狠戾的掠过周遭,“给我搜!找到年修。”
即便抓不住黑衣人,抓不住凶手,也得先找到年修,相比起那些死人和飘渺的真相,她更在乎活人。
“找!”苏幕冷喝。
蕃子们领命,旋即四散开来。
苏幕杀气腾腾的往巷子外走去,若是年修有什么好歹,她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巷子再弯弯绕绕,也就这么点距离,蕃子们将前后找了两遍,没见着年修的踪迹,倒是在巷子口的位置,找到一些血迹。
苏幕的心,当即凉了半截。
“不管死活,都要找到!”
“是!”
街头立着一人,由暗处走出。
苏幕认得此人,顾西辞的随从。
云峰行礼,“苏千户,我家公子有请。”
见着苏幕周身阴寒,连瞧人的眼神都是阴测测的,云峰有些头皮发麻,可公子交代的事儿,还是得完成,便又道,“客栈内,有千户大人想要找的人。”
苏幕眸色陡沉。
没错,顾西辞住在客栈里,偏僻的小客栈。
陈旧的木楼梯,人踩在上面,“吱呀”、“吱呀”的叫个不停,苏幕沉着脸,跟着云峰走上二楼,然后又沉着脸,进了一间房。
苏幕知道顾西辞住在这客栈里,但她没来过这间客栈,自然也没料到,这客栈居然破旧成这样,顾西辞身为将、军、府庶子,既是赴考,总归要顾着点家族颜面,怎么着也不会这么寒酸。
谁知,还就这么磕碜!
一进门,苏幕便瞧见了立在桌案前,背对着门口的顾西辞,一旁的床榻上,躺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年修。
三步并作两步,苏幕行至床前,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探年修的鼻息,以及……扣他的腕脉。
“还活着!”顾西辞开口,持着针包坐在了床前,“让开点,我替他祛毒。”
苏幕没作声,由着顾西辞下针。
且看他眉目俊朗,骨节分明的手,捻着银针的动作很是稔熟,下针快、准、稳,不见半点抖动,显然是个老手,不是初次动针。
“云峰,你说!”下第二针的时候,顾西辞开口,目光仍是落在年修身上,不曾分心旁人。
云峰行至苏幕跟前,行了礼,“不久之前,我应公子的吩咐上街,谁知在巷子口发现了里面有所异动,走近了才听到是打斗声,且是苏千户您身边的随扈年修。当时年修已经中了暗招,对方几欲置其于死地,我当即出手,把人救了下来。”
救下,带回。
“他中了毒。”顾西辞捋着袖子,额角有薄汗渗出,足见专注,“此毒极为狠厉,三步之内必定浑身酥软,但是他的药效去得也快,散于空中,不过须臾便已药效散尽,所以最好一对一,若是逢着对方有后援,就不起作用了。”
年修运气好,遇见了云峰。
否则,必死无疑!
“这毒虽然狠厉,但若救治及时,不会有什么大碍。”顾西辞解释,“施针过血,将毒逼出体外,再多喝点热水,就没什么大碍了。”
苏幕凝眉,“多喝热水?”
“会口干舌燥。”顾西辞起身,“等一炷香时间,就没事了。”
苏幕没吭声,拂袖坐在了床边,瞧着双目紧闭的年修,一颗心仍是高高悬着,谁知道顾西辞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年修忽然翻坐起身,侧头便“哇”的一口污血吐出,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瞬时出了一身冷汗。
“吐出来了就好!”顾西辞瞧了一眼云峰。
云峰会意,当即端了水上前,“漱漱口。”
年修没能回过神来,脑子里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人举起剑的刹那,却不知怎么的,居然跑到这儿来了?再瞧着眼前,顾西辞主仆?自家爷怎么也在这儿?
“怎么了?”年修挣扎着几欲起身。
苏幕直起身,“没什么大碍,是顾公子救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中了招?如此不小心!”
年修骇然,勉力撑起身子,下了床榻,冲着苏幕行礼,“奴才该死,奴才没有防备,才会中了那人的三步倒!”
“三步倒?”苏幕瞧了顾西辞一眼。
顾西辞先是一怔,俄而便晓得了她的意思,“苏千户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终究是江湖上的一些手段。”
如此,苏幕便明白了,“五毒门。”
“虽然不知道苏千户怎么得罪了五毒门,但他们能在殷都城内动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还是,小心为上!”顾西辞唇角微扬,依旧笑靥温和,“躲的了初一,未必躲得过十五。”
苏幕当然知道,五毒门这些人,如附骨之疽,如不拔除,后患无穷。
“可以走吗?”苏幕问。
年修点头。
“走!”苏幕掉头就走。
顾西辞立在烛光里,“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多谢!”年修转身,行礼,“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顾西辞没吭声,目不转睛的望着苏幕的背影,他要的不是年修的一声谢,而是苏幕的态度,奈何这人是铁石心肠,你要……她偏不给。
毫不犹豫的跨出房门,苏幕头也不回的离开。
云峰有些气恼,“公子,这也太气人了,我这厢还受了伤流了血,若不是技高一筹,只怕已经死在那人剑下,她竟是半句谢字都没有,好生无礼!”
“她急着去处置殷都城内的五毒门门徒呢!”顾西辞睨一眼床边的污血,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云峰这才想起,自家公子最是见不得这些污秽,当即捋起袖子,“我这就清扫干净。”
顾西辞,不语。
出了客栈,苏幕便下令,彻查整个殷都城,务必找到五毒门的踪迹,居然敢找上门来,她岂能像在简城那般,轻纵他们!
这是,殷都城!
敢对东厂的人下手,简直活腻了!
一夜之间,西城边角的小院被大火吞噬,熊熊烈火,燃烧了一夜。
天亮之后,殷都府府衙里的人,在清理火灾现场时,从内里抬出了十多具尸体,烟熏火燎的,早就看不清容貌,一个个被烧得只剩下蜷起的一点骨头架子。
惨不忍睹,教人不敢直视。
晨光熹微,苏幕得了消息,面上没有半分动容之色。
临窗而坐,淡然饮茶。
“爷!”年修进门。
苏幕淡然望着窗外。
“是妙笔书生来的消息!”年修毕恭毕敬的将一摞画纸递上。
苏幕皱了皱眉,只瞧着白纸之上,有熟悉的面孔跃然其上,“沈!东!湛!”
远在千里之遥的沈东湛,忽然间,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周南:“……”
这定然是受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