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花酒自然是不可能了,再者……沈东湛原就没有喝花酒的习惯,若不是苏幕当时反复提及,他沈东湛还真是不屑去那种地方喝酒。
不去,倒也无妨。
只是……
“爷,到时候把人安置在何处?要不,就您旁边的那个院子,卑职瞧着还算雅致,临近花园,想必是极好的。”周南试探着问,“如此,可成?”
沈东湛目色凉薄的盯着他,“把后院厢房腾出来。”
“后院厢房?”周南以为自己听错了,凝眸望着沈东湛。
沈东湛起身,抬步就走。
“爷,真的是后院厢房?”周南疾步跟在其后,“只是后院偏僻。”
沈东湛不再多说,走得那样匆忙,但在周南看来,总是带了那么点焦躁之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能再去花楼的缘故?
不管是什么原因,指挥使大人心情不好是实打实的,真真切切的。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日内,沈指挥使的脾气愈见暴躁,底下人悄悄的问过周南,可周南能说什么?总不好说,沈指挥使心里搁着儿女之事?
锦衣卫都指挥使,理该公私分明,这话还是不说为好。
近日,殷都城内还算太平。
东厂一直按兵不动,各方势力亦是消停了下来,毕竟有二皇子李润谋反之事在前,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惹出什么事端。
万一受到牵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书房内。
周南行礼,“爷!”
沈东湛立在窗口,瞧着后院方向,“说!”
“是山匪。”周南道,“永慰县出现了山匪,一夜之间,山匪烧香抢掠,屠了山脚下的一个村,县衙里派出了不少衙役,并且上报至府台。府台派人协助剿灭山匪,谁知道这帮山匪很是狡猾,趁着官军上山之际,再度下山为恶。”
沈东湛转身,“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一批凶神恶煞?”
“是什么原因暂时不知,只晓得这批山匪好生厉害,官兵来时便躲进山林之中,让人无从查找,待官兵撤离,又占据山寨,继续作恶。”此处距离永慰县有些距离,这帮山匪是突然冒出来的,所以周南查到的消息并不多。
沈东湛皱了皱眉,“山匪为祸……”
“据说,这群山匪已经屠戮了两个村子,若是再任由其猖狂下去,唯恐……危及殷都周边的安全。”周南说这话,其实有另一层意思。
沈东湛心头了然,只不过皇帝没传召,他断然不会自己请命。
锦衣卫,只服从于帝王令,其他事,能不掺合尽量不掺合。
然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朝廷上议论纷纷了数日,终是没个定论,皇帝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漏夜传召沈东湛进宫。
御书房内。
沈东湛毕恭毕敬的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爱卿。”皇帝面色不太好,整个人病怏怏的,说话的时候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御笔,半靠在椅背上,低低的咳嗽着,“平身!”
沈东湛起身,心里却揣着了几分明白,皇帝每次装病,每次喊他沈爱卿的时候,总没什么好事,上回就推着他去定远州,一推两三次,次次要认命。
“沈爱卿啊!”皇帝招招手,“过来,到朕跟前来。”
沈东湛垂眉顺目,近至皇帝跟前,“皇上急召微臣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帝笑着望他,好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这满朝堂都在议论什么,你会不知道?”
沈东湛行礼,“皇上,满朝文武,人才济济,皇上随便挑个人去剿匪,想必都会比微臣在行。微臣执掌锦衣卫,只懂得伺候皇上为皇上办差,但是领兵……委实是难为了微臣。”
“朕知道,你就是担心你那个未过门的小妻子。”皇帝朗笑两声,“人都在路上,眼见着这两日就到殷都,你便舍不得离开,想留在殷都候着她。”
沈东湛心头颤了颤,这件事……知情的并不多,能这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可见本家的探子始终如影随形,一直都盯着本家不放。
面上,沈东湛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恭敬,“皇上所言极是,柠儿约莫明儿就到,所以微臣怕是不方便离开殷都。”
“不妨事,反正这剿匪一事已经耽误了这么久,也就不急于一时了。”皇帝顺着接了话茬,“朕就给你时间,等到你接了人,再出发剿匪。”
沈东湛心下微沉,看样子在他进宫之前,皇帝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去办这差事。
皇帝素来固执,一旦下定决心,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与其再三的推诿,倒不如现在应下,好歹皇帝宽限了他几日。
若是把皇帝逼急了,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臣,谢主隆恩。”沈东湛行礼。
皇帝很是满意沈东湛的反应,虽说沈丘肆意妄为,但是生了个懂事的儿子,至少在服从命令这桩事上,沈东湛比沈丘更好驾驭。
“去准备!”皇帝道,“朕会下一道圣旨,让府台派兵与你一道上山剿匪,务必……把这帮逆贼杀个干净,切莫为祸百姓,保一方太平!”
对于这些话,沈东湛完全没放在心上。
所谓的保一方太平,不过是怕这些山匪日渐壮大,到时候势不可挡,威胁到了殷都城的太平,仅此而已!
退出御书房之后,沈东湛在宫道上站了良久。
这情形,看得周南心里发怵,“爷,您没事?”
沈东湛紧了紧袖中手,瞧一眼黑漆漆的夜空,“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有些心寒。高不可攀的帝王心,不管你做了什么,他永远都不会真正的相信你。”
能这么快得知华云洲的消息,定是皇帝早早的盯着沈家,所以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皇帝。
皇帝方才,是在威慑他。
笑里刀,绵里针。
不外如是!
“真的剿匪?”周南问。
沈东湛点点头,“真的!”
“现如今叫什么事?连剿匪这种事,也都是来找咱们,真当咱们是万能膏药,哪儿不痛快就贴哪儿?”周南絮絮叨叨。
沈东湛深吸一口气,“祸从口出。”
周南默默的闭了嘴,但是这话却是半点都没错。
不知道为什么,沈东湛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其一,这帮山匪进退有序,显然不是寻常的乱民。
其二,官军总是扑了空,保不齐底下有人暗通山匪。
其三,并非朝中无将,而是皇帝都不满意,为什么非要锦衣卫去剿匪?
这些疑点,足以让沈东湛得出个可怕的结论,皇帝年事已高,历经二皇子谋反之后,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报以怀疑和试探。
皇帝,可能是在试探他。
忠诚?
能力?
沈东湛只觉得脑仁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在,皇帝宽限了几日,趁着这几日,他可以好好想清楚,并且做好相应的准备。
两日后,晨起。
沈东湛领着周南出了城,二人策马前行,走得极缓。
“爷,就咱们两个,沐姑娘会不会觉得不够重视?”周南忙问。
沈东湛瞥他一眼,“需要殷都百姓都出城相迎,才显得重视?”
周南哑然。
咱就这么一说,那么大火气……
“那个……探子之前汇报,说是昨天夜里发现苏千户在城外三十里的客栈里休息。”周南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沈东湛的脸色。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完了!
自家指挥使大人的脸色,比天边的风卷残云更可怕,黑沉沉的,仿佛随时要吃人。
“这么要紧的事,之前怎么不说?”沈东湛音色陡戾。
周南忙道,“昨夜忙着布置后院,添了点东西,所以没来得及,那……哎哎,爷?”
“柠儿就住在城外三十里的客栈里!”沈东湛策马狂奔,“回去再找你算账!”
周南心头一紧,“哎呦,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