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湛兄!”叶寄北疾步上前相迎,“你怎么才来,我这厢都等你多时了!”
话音刚落,他便瞧见了沈东湛身后的两人。
因着夜色漆黑,加上苏幕低着头,叶寄北一时半会还真没瞧出来,这便是苏幕。
东厂和锦衣卫向来水火不容,而且苏幕常年奔波在外,甚少抛头露面,以前共事的未敢抬头直视,如今见过的多半已成死人。
若她一身便衣走在长街上,多半不会有人认得,认得也不敢指认。
“这……”叶寄北愣了愣,“人是不是太多了?”
沈东湛从容的睨了苏幕一眼,“不多,正好。”
“行!”叶寄北在前面领路,“因为是元国公府的大公子,所以尸身不可能留在刑部太久,等着仵作复验完毕之后,尸身会尽快送回元国公府,虽然不能落葬,但是在想见到尸身,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是大实话。
停尸房内。
仵作行礼,“叶公子,指挥使大人。”
叶寄北是刑部的郎官,但私底下都知道他是叶尚书的儿子,所以大家都尊一声叶公子,早些年也都是惯了,如今便也不改。
“如何?”叶寄北问。
沈东湛近前,苏幕紧随其后。
总算是瞧见了薛宗英的尸体,尤其是画在薛宗英掌心里的那只眼睛。
此前,二人都是见过这眼睛的,印象深刻,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宋姨娘的掌心,赵财的掌心,现在……薛宗英的掌心,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模一样的惨死之状。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相顾无言。
“定远州,禹城,现如今是殷都,这桩事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沈东湛有些心慌,这桩事委实一点方向都没有。
说是寻仇又不像是寻仇,因为这宋姨娘和赵财之间,委实没什么相通之处,可若不是寻仇,为何杀人手段如此残忍?
“真正的致死原因是鹤顶红!”仵作道,“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年修和周南亦是对视了一眼:又是鹤顶红!
没完了这是?
“身上有打斗的痕迹,是生前所致。”仵作继续解释,“但是这些伤都不致命,倒像是推搡所致,属于磕碰伤,每一处都不在要害,且力道不是太沉。”
周南明白了,“那就是说,小公爷完犊子了呗!”
“卑职不敢妄下决断。”仵作人微言轻,有些话可不敢乱说,“卑职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告诉诸位而已。”
叶寄北顿了顿,“如果这件事跟薛宗越没关系,那就是有人提前进了屋子,与薛宗英推搡,将他打伤然后致死,其后薛宗越进了屋子,然后被吓着了,转身就跑,于是乎磕在了凳子上,导致重伤昏迷,留在了杀人的屋子里。”
“再后来,底下人冲进去,便是人赃并获。”周南接过话茬。
叶寄北点点头,“我这么说,是不是很有道理?”
“就跟亲眼看见似的,真能耐。”沈东湛不温不火的开口。
听得这话,叶寄北顿觉无趣,“我这是合理推测,其实细想一下,也不是全无道理,这薛宗越虽然喜欢闹腾,且任性妄为,但他现在已经爵位在手,根本没必要杀了他兄长,多此一举的沾血,岂非有违常理?”
“所以你第一时间排出了薛宗越杀人的可能?”沈东湛问。
叶寄北点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若是薛宗越有什么把柄握在兄长手里,不得不杀兄长呢?”沈东湛反唇相问,“人心难测,还是要看证据说话。”
叶寄北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倒是……
“眼下,薛宗越没有醒转,咱们以证据为重。”沈东湛意味深长的开口。
叶寄北叹口气,“我着急,你是没瞧见国公爷那气势,差点没把我爹那副老骨头给拆了,皇上限令刑部,五日之内必须破案,否则就要摘了我爹的乌纱,降罪我爹,我也是没法子了。”
“薛宗越现在如何?”沈东湛问。
叶寄北忙道,“人还在国公府,太医已经过去诊治,只是这伤势有些重,一时半会的醒不了,咱们也问不了有用的东西。”
“还在昏迷……”沈东湛回头望着尸台上的薛宗英,“这就难办了!”
叶寄北急不可耐,“可不是嘛!他要是一睡四五日,直接把皇上的限令给睡完了,你说咱们这、这上哪儿喊冤?”
“这倒是。”周南点点头,“万一人真的是薛宗越杀的,他不醒来,就没法抓凶手,总不能胡乱拿人顶包,元国公府那边也不会答应的。”
叶寄北有些沮丧的耷拉着肩,“实在没办法,只能请你们多帮帮忙,人多力量大,何况你们见多识广,办差经验委实胜过咱们。”
沈东湛没说话,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苏幕身上,奇怪的是,她进来之后便一直围绕着尸台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想那只眼睛的事?
想着天罚的事?
“你在想什么?”沈东湛开口,“这只眼睛……”
苏幕幽幽的应声,“狼眼!”
“狼?”叶寄北愕然,“不是人的眼睛?”
沈东湛心下陡沉,疾步近前,重新查看尸体掌心里的眼睛,之前他就觉得这眼睛有些奇怪,如今算是有了答案。
狼眼!
“为什么画一只狼眼在尸体的掌心里?天罚不该是神仙或者佛所操持的事,怎么就落在了狼的头上?”叶寄北一百个不解。
沈东湛面色沉沉,蹙眉望着苏幕,“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她面色从容。
在她身上,沈东湛瞧不出真假。
“寄北。”沈东湛忽然郑重其事的开口,“你去查一查,前后二十年,有没有部族或者周边列国,以狼为神为尊的?”
叶寄北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其中意思,“懂了,你放心,我就算今晚不睡,也得把这答案给你找出来!”
“好!”沈东湛点头,“还有,将这薛宗英近来结过仇的人,列个清单挨个去查,留心国公府的二公子和其母杜姨娘,这件事一出,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他们。”
叶寄北心中了然,“好!”
“对了,听说之前有个算命的进了国公府?”沈东湛随口一问。
年修顿时惊觉,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自家爷。
这是他们最想知道的事情,没想到沈东湛居然这么随意的就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