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的饮食,都是有专人准备的,按理说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
“有人下毒?”栾胜是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但……
“若是下毒,自然早就被查出来了。”顾西辞当然知道,东厂尤为重视太子的周全,凡是饮食皆是一一验过,绝对不会有差池。
栾胜到底是东厂提督,顾西辞这么一提醒,他便明白了,为什么太子的床榻上有些,更明白了苏幕为什么逃出太子寝殿,然后躲起来。
太子,中了招!
又或者,苏幕中了招!
“有些东西,是验不出来的,只有喝下去才知道是什么。”顾西辞将话说得一清二白,“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想提醒一下栾督主……小心!”
两个字,小心。
让栾胜当下警起来,掩不住周身寒戾,“顾西辞,你这般盯着苏幕,是何用意?”
早前底下人就汇报过,顾西辞纠缠苏幕已久,前阵子还邀约苏幕,去了杏花林里看花品茶,左不过没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栾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深更半夜的,顾西辞却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
“我若不盯着她,只怕今儿要出大事!”顾西辞温润如旧,嗓音清清凉凉,从容之色,叫人瞧不出他真正的心思,“太子今夜若是欺辱了苏千户,以苏千户的性子,定会与其心生嫌隙。苏千户的性子,栾督主再清楚不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压根就没有手下留情这么一说。”
栾胜没说话,只当他说的是实情。
“我是太子殿下的幕僚,自然要以东宫为重。”顾西辞低笑一声,“但凡对东宫不利之事,我都要提前防范,哪怕是东厂,亦得小心谨慎的处理,栾督主以为呢?”
栾胜终于正儿八经的审视着顾西辞。
少年人眉眼英俊,气质温润,本该是儒雅之人,偏生了几分阴狠,小心的掩于暗处,一双瞳仁漆黑如墨,对世事洞若观火,如猎者沉稳,颇有大家之风。
所谓后生可畏,大抵如此!
“有人想利用太子殿下,斩断栾督主一臂,同时让东厂和东宫反目,这点把戏……应该瞒不过栾督主的眼睛才是。”顾西辞拱手作揖,“话已至此,顾某告辞!”
音落,转身离开。
瞧着顾西辞头也不回的背影,奈风近前,“督主,这顾西辞好生怪异,是否心怀不轨?”
“纵然心怀不轨,话却说得极是在理。”栾胜的指尖,轻轻瞧着窗棱,心下思忖着,到底是谁给太子下了药?
时机赶得这么好?
若说没有人,里应外合,他是抵死都不信的。
“东!宫!”栾胜眯起危险的眸子。
奈风其实并不这么相信顾西辞的话,“督主,他刻意等在这里,说了这番话,是有意拉拢咱们,还是想无中生有,挑起祸端,尚未可知!”
“顾家的人,本该防范!”栾胜收手,窗帘徐徐垂落。
内外,隔开。
“但是这一次,杂家信他!”车内,传出栾胜低狠的声响,“传令下去,彻查!”
奈风自不敢违拗,旋即行礼,“奴才明白!”
彻查便意味着,要死很多人!
马车,徐徐而去。
听得马车声响,年修扒拉着门缝,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一颗心险些蹦到嗓子眼,只一眼那马车便已头皮发麻。
俄而,忽然有人来报,说是主院里有动静。
年修心惊,直奔主院。
屋内,烛火缭乱。
沈东湛动作轻缓的将苏幕放在床榻上,转而将软垫塞在她背后,让她能靠着舒服点,“一路上我尽量保持平稳,免不得还是颠着你了,你气血不稳,终究还是要小心为上。”
说着,他转身去倒了杯水,回到床前坐着,伸手递给她,“你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总该放心了?”
苏幕没有拒绝,这是她的屋子,她闭着眼睛都能在屋内走圈圈。
喝了口水,苏幕定了定心神,紧了紧手中杯盏,“沈东湛。”
他看着她。
“我欠了你一份人情。”她薄唇微启,“来日必还。”
沈东湛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真的?”沈东湛问。
苏幕挑眉看他,眸色狠戾,“少占便宜,免得折寿!”
沈东湛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瞧着她这一身杀气,显然是恢复了不少,若是再说下去,估计又要动手了?
她身子未愈,动手不利于伤势恢复。
“得空去喝茶?”沈东湛嗓音低沉,“城东有家茶馆的评书说得极好,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去坐坐。”
苏幕敛眸,“好!”
这一个两个都请她喝茶,想来这是男人互通情义的方式。
“很好!”沈东湛接过她手中的杯盏,重新行至桌案前,“那就这么说定了,若是放了我鸽子,我便要算上利息,一次人情变成两次人情,如此类推。”
他回眸看她,烛光下,侧颜清隽。
唇角轻勾,他嗓音低沉悠扬,如桐木古琴,“债多不压身,苏千户不妨多放我几次鸽子,我这人最喜欢讨债,登门讨债!”
“你休想!”苏幕轻嗤。
门外,传来了周南与年修的争执之音。
“怎么又是你?”年修愤然。
早前在宫里吃的亏,如今都成了胸腔里的怒火。
“哎呦,什么叫又是我?”周南扯了扯唇角,“你这人别不识好歹,我这千里送人归的,礼轻情意重,你说你不感恩,好歹也别这般表情!”
年修眦目欲裂,“你个卑鄙小人!”
周南:“……”
这又是哪门子的孽债?
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