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具身子的主人也叫杜芸,年方十六,上有父母双亲,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最小妹妹就在上个月饿死了。不过原主的娘又怀了一个,六个月了,不知道男女。
爷奶还健在,跟着原主大伯一家在祖屋生活,倒是还没分家,但平日里与原主家也不怎么走动。是个挺极品的一家子。
原主家有两亩地,农闲的时候,原主爹就去山上的金矿做工,年前被大木头砸断了腿,生生断了家里唯二的经济来源。
原主的娘是一个老实木讷的乡下女人,话不多。弟弟今年七岁,妹妹五岁。
而原主自己还有一个孩子,那年去山上挖野菜被歹人给强了,怀了孩子也不知道,等肚子老大了家里才反应过来,可那时已经不能再吃堕胎药了。
这孩子就生下来了。
杜芸想就算一早就知道,这个破败家的也够呛能买的起一副堕胎药。
她闭上眼,枯瘦的手攥拳狠狠的锤了脑袋几下。
这个家总结起来就一个字,穷!
揭不开锅的穷!
这种认知并不美好,甚至是绝望,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玩儿一款游戏,马上就要满级了,系统忽然故障弹出提示框告知要从头开始。
她就是这种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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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手腕被一双冰凉的小手给握住了,杜芸下意识偏过头,正对上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皮包骨的脸蛋儿上两道泪沟黑黢黢的。
杜芸先是一愣,随即回过味来,这是原主三岁大的儿子。因着家穷,三岁的孩子瘦瘦小小的,胳膊上一层皮儿,半两肉都没有。就剩个大脑袋晃荡着。
“娘,豆儿怕。”豆儿小嘴一瘪,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豆儿怕娘跟小姨姨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豆儿嘴里的小姨姨就是杜芸那个被饿死的小妹妹,死的时候豆儿在跟前。大人们跟他说小姨姨睡着了。他便记得了。
杜芸鼻子一酸,看着豆儿仿佛看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她妈是在她六岁的时候去世的,那时候也像豆儿现在这样不敢大声的哭。
杜芸反手握住豆儿干瘪的小手,轻轻把他拉进怀里,柔声说道:“豆儿不怕,娘没事了。”
豆儿缩在她怀里,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裳,轻轻点了点头。
豆儿身上那股酸臭味儿窜进鼻子里,杜芸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是黑皴,头发也打绺了,瞧这样至少半年多没洗过澡了。
杜芸轻轻拍着豆儿的背,眼泪顺着眼尾缓缓流下,哭这个孩子可怜,也是哭自己,这一刻起,她不得不认命了!
这时,破了大洞的屋门吱嘎开了,杜莞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妇人双手捧着一个豁口的陶碗,她这个角度看不清是什么,豁口的碗沿儿呼呼往外冒着热气。
妇人瘦的几乎脱相,只剩下那个大肚子朝外挺挺着,看上去说不出的吓人。
是原主的母亲肖氏没错了,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面相却比实际年纪至少老了十岁,皮肤蜡黄,嘴角起皮,眼角周围全是皱纹,泪沟明显。
“乖妮儿,起来把这碗鸡蛋水喝了。”肖氏伸出干瘦的手将碗递到她面前。
杜芸微微一愣,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这碗黄橙橙的鸡蛋水,耳边飘过豆儿咽口水的声音。
她偏头看向豆儿,问道,“想喝么?”
豆儿懂事的摇摇头,“娘喝,豆儿不喝。豆儿身子壮。”
说着,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杜莞温柔的笑笑,看向肖氏,“鸡蛋哪来的?”
这个破败的家,鸡蛋是奢侈。肖氏能给她端来一碗鸡蛋水,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肖氏捋了下散到前面的碎发,眼神迟疑一下,而后笑着说道:“你爹上地,捡的。喝。喝了就有力气了。”
杜芸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肖氏手腕上那处明显的红痕,接过鸡蛋水,抿了一口,递给肖氏,“我喝不太下,您喝了。”
肖氏捧着鸡蛋水,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那就等凉了再喝。”
说着,她抓住杜芸的手,娓娓说道:“乖妮儿,往后别自己往山上跑了,这次要不是前院你李家婶子在路上看见你给你送回来了,你怕是要被那拍人的婆子给弄走卖了。听话乖妮儿,可别自个儿往山上跑了,这年景不好,世道不太平啊。”
杜芸点点头,原是碰见了村里人给她送回来了,她说怎么一睁眼就在这土炕上了。
这时外屋传来啪啪啪沉闷的脚步声,吱嘎门开了,一个穿着褂衫的黑瘦老头探进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起来,到点做饭了。”
“知道了,爹。”
杜芸忘了从哪看到过的这样一句话了,说一个人的成熟首先是从认命开始。
杜大仲木讷的点点头,正打算走,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脸说道:“往后别一个人往山上跑了,闹饥荒不太平。”
“嗯。”杜芸应了声。跟着穿上鞋往外走去。
九月底的天儿,日渐冷了,推开门,冷风嗖嗖,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站在院子里,杜芸看清楚了这个家的全貌,两间茅草房,屋顶有好几处露了,上下风一连通,吹着屋顶的草一飘一飘的摇摆。没有窗扇的屋子是她跟豆儿还有弟妹们住的,挨着的一间用破草帘子挡着窗户的屋子是杜大仲两口子的。
灶房就在杜大仲两口子住的屋子的侧面,用几根柱子支着,扇着破草帘子。勉强能挡点雨。
一口豁了口的黑锅吊在三角架子上。锅边搭着个勺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刷过了,勺子把儿黝黑铮亮。
杜芸走过去,木头搭的案板上放着几个碗盘,单放在一边的盘子里装着几根她不知道名字的野菜。案腿上挂着一个土篮子,篮子用块布盖着,掀开来是一个碗,碗里装着将将铺满了碗底儿的玉米面。
杜莞:......
这该不是全家仅剩的口粮了?!
应该是的,不然原主昨天也不可能上山去挖野菜。
唉,杜芸叹了口气,想了片刻,弯腰把玉米面拿出来放在案子上,拎着土篮子拿着刀朝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肖氏从屋里追出来,冲着她喊道:“你做啥去?”
杜芸头也没回,回了句,“出去找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哎呀冤家啊咋就这么不省心呢,快回来。外面乱啊。”肖氏急得直跺脚,瞧见她越走越远,急忙招呼小儿子杜立跟小闺女杜霜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