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跟我姐夫成亲不到一年,我姐夫就被土匪给抓了,再也没回来,我娘说我姐夫是死在外面了,可怜了我姐,带着孩子受村里人指指点点。”
“你姐夫家里没有其他人了么?”
杜立摇摇头,“没了,都死了。”
季衡叹了口气,“哎,也是可怜的。”
“哥哥,你真不打算做我姐夫吗,我大姐很好的。”杜立眼巴巴的望着他,大大的眸子跟要挤出水来一般,泪汪汪的。
季衡......
还是不要了,他还没有成亲的打算诶。
不多时,陆良生回来了,除了一只野鸡,还有一只兔子。
豆儿看见兔子,眼睛散发着别样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盯着它,半天,抬头看向杜立,可怜兮兮的祈求说:“舅舅,兔兔那么可爱咱们可不可以不要吃了它?”
杜立低头看着浑身雪白的兔子,神色透出些许犹豫,“这个我说的不算,回去问你娘。”
”好。“
陆良生跟季衡两人将他们送到村口。
”我们就送你们到这里,快回去。“说着,男人的大手拎着土篮子递给杜立。
”谢谢哥哥,你们是好人,明天我还可以去找你们吗?“杜立接过土篮子,扬起脸庞,迎着细碎和煦的阳光看向他们。
陆良生点点头。“我们暂时不走,你想来随时可以。”
“好,”杜立笑了。拉起豆儿的手,冲他们摆摆手,转身带着豆儿往村里走去。
看着两个矮矮小小的身影,季衡若有所思。
“你说,那姑娘会不会没死?”
陆良生转身,视线掠过他的脸,迈步往回走。
“不可能的,当时你也在那里,你觉得有可能么?”
“也许,我是说也许,万一我们漏掉了什么地方呢?”季衡追上去,看着他说道。
“我后来又去找过一次,没有找到。”陆良生淡淡的说。
那天之后,待他恢复了意识能走路之后,他又去了一趟,方圆几里,尸骸遍野,一片焦土。
那种环境下,根本不可能有人存活。
所以他的假设是根本不成立的。
季衡自顾自的想着这件事,并未发现此时的陆良生,脸色差点了极点,胸口一会烈火灼烧一会寒冰刺骨,如岩浆跟冰潭碰撞一般。
夹在冰与火之间,反复的炙烤。
脚步越来越慢,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陆良生扶着树干,捂着胸口,艰难的说道:“季衡....快…扶我回去!”
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意识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季衡大惊失色,敏捷的扶住他,探向他的脉。
不好,毒发作了!
季衡背起他,足间轻点,朝山下奔去。
……..
吃过饭,杜芸把蘑菇收拾好,放在窗根,擦擦手进屋,屈腿上炕,单腿跪着打开柜子,伸手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渐渐,眉头紧锁。
不会啊,她记得当时她就放在里面了,怎么没有了呢?
杜芸不死心,把被子跟衣裳掏出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布包着的猴头不见了!
“娘!”杜芸对着窗户冲着院子里喊道。
“怎么了怎么了?”肖氏放下扫帚,迈着碎步一手托着肚子快步走过来。
“我放在柜子里的猴头呢?”她问,眼底隐隐有火光冒出来。
肖氏怔忡了一下,别开眼,目光躲闪,心虚的说道:“柜子里没有么?”
“娘!”杜芸又唤了一声,口气堪冷,“是不是我爹拿走了?”
出了杜大仲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来!
“哎,你爹也是担心你奶的身子,拿就拿。好了好了,我的祖宗,咱就别闹了。”
肖氏无可奈何的看着她,那边是自己男人这边是自个儿闺女,让她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娘!”杜芸气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指尖冰凉。“那是我打算拿到药铺卖掉,攒着给你找大夫的,你怎么能让他拿走呢?!现在不攒钱冬天怎么整,你生孩子的时候怎么整,你想过吗?”
“到时候再说,你爹会有办法的。”肖氏转过身,背对着她,眼底一片凄凉。
想过有用么?要她怎么办?为了两个猴头去跟杜大仲对着干吗?
他再没用,有他在,这好歹是个家,倘若他不在那天,让她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罢了罢了,就这样。
“他有办法?呵呵,娘,他要是有办法,咱家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您出去看看,同样是灾荒年,家家都缺衣常少吃,可谁家像咱家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肖氏转身,双手紧紧攥拳藏在破了洞的袖子下面。干涩的眸子里沉甸甸的,压着生活的折磨。“道理我都懂,可日子已经这样了,你告诉告诉我,该怎么办?和离吗?和离了我带着你们四个怎么生活?你爹再不好,可好歹他是你们的爹,家里有这么个人总比没他强。”
“平时他对你奶好一些,无非是想着将来咱俩有难的时候你奶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伸手帮一把,不然你叫你爹怎么办?他的腿瘸了,没人愿意找他上工,他不这样做你让他怎么办,逼死他吗?!”
眼睛里翻滚着泪花,眨眼间缓缓的流下。
“你还小,日子中的磕磕碰碰你还不懂,你奶他们再不好,终归是一家人,将来咱家遇到难了,能帮一把的还是他们,闺女,生活不是像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你明白么?”
杜芸怔怔的看着肖氏,她不明白,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什么是亲人?
不嫌贫不爱富,落难时不嘲笑,发达时不巴结,遇到困难,大家不计较个人的利益得失,共同努力相互帮扶着渡过难关。
这是她对亲人的定义。
反观肖氏跟杜大仲的想法,她理解不了,半分都理解不了。
人需要自救,而不是出了问题一味的指望别人来伸出援手。
为什么,自己明明有可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偏要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呢?
心口沉甸甸的,像堵了一颗大石头一样,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令她窒息。
就在这时,李三花就像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
“芸姐姐,你收拾好了吗,我娘让我来叫你,村长家的牛车在村口停着呢。”李三花隔着篱笆门,一手搭在篱笆上,问道。
“好了,马上就来,等我一下。”杜芸无心去想刚刚的矛盾,转身穿上鞋,跑出屋,弯腰拎起窗根下的箩筐,背在身上,往上窜了窜,往外走去。
肖氏跟上去,扯下篱笆上晾干的衣服,塞过去,“拿着,晚上回来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