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来，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挂在长睫上，细微一抖，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
“大姐，我也不想娘死，我害怕，姐。”杜霜抓着她另一只手，脸吓的煞白，黑黑的眼睛里，透着惊恐无助。
杜立眼尾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着声央求道：“大姐，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想到办法救娘是不是，大姐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娘，我不想没有娘。”
烛火摇曳，火苗扑棱扑棱忽明忽灭，三小只哀求无助的脸交映在眼底，将杜芸一点点从慌乱中拉回来。
看着三小只可怜兮兮的脸，空洞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清明。
是了，她不能慌！
弟弟妹妹还等着她，娘也还等着她。
她慌了，就真的完了。贝齿紧紧咬住舌尖，钻心的疼刺激着她的神经，使她瞬间清醒过来。
深吸一口气，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慌，一定不要慌。
眼下首要的是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对,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倏的，脑海中跳出一根银针，以及手握银针的男人。
她记得跟那个男人一起的男人是懂医术的！
是，他懂医术，
深吸一口气，杜芸看向老宋头。
“我娘现在的情况最多还能撑多久？”
老宋头一愣，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问，下意识问道，“你要干嘛？”
“去镇上，找大夫，我需要知道我娘现在的情况最多还能撑多久。”
老宋头一听，回头看向脸白如灰的肖氏，手搭上她的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内，我会给她先止住血，避免她因失血过多而亡。”
“好，两个时辰，如果两个时辰内，我娘有个万一，我拿你陪葬！”
老宋头猛地一缩瞳仁，那张如夜叉一般血红的脸深深的印在他的眼底。
看着她视死如归一般的朝门口走去，老宋头冲着她的背影说道。
“医者仁心，我会拼劲医术，保她两个时辰。”
“好。”脚步微顿，杜芸侧目看向凤菊娘，“婶子，我弟妹劳烦你照看一下。”
说完，视线缓缓扫过三小只渴求的脸，微微一笑。“乖乖在家，大姐肯定不让你们没了娘。”
而此刻，杜大仲正跪在老院门外 ，脑袋挨着地，一下一下的磕着。
夜晚，寂静无声，是绝佳的扩音器，呜咽风中，只听那如闷钟一般的咚咚声，一声声砸在空旷的夜里.....
从家里出来，杜芸先是去了李四牛家，她知道现在能帮她的只有李四牛了，她需要去镇上，徒步去两个时辰内根本回不来。
李四牛家刚熄灯准备睡下，听见敲门声，四牛爹骂了一句，一脸不甘愿的松开孙氏手。
“赶紧去看看，这么晚过来，肯定有事儿。”孙氏推推他，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说完，害羞的躲进被子里。
四牛爹乐了，抓起衣服，冲了出去。
“叔，我找四牛。”隔着篱笆门，杜芸平静的说道。
“这么晚了，他都睡了，有啥事明天再说。”
说完并未理会她，转身欲进门，嘟囔了一句，“可真是没羞没臊了，大半夜的找过来，想干啥？！”
“叔，我娘动产了，宋大夫没法子，我要去镇上找大夫。”
屋里，孙氏听见这话，猛地坐起来，抓起火折子点着了蜡烛，抓起衣裳往外走去，拉开门，快速走过去，打开院门，把她拉进来。
“你娘不是还有三个月才生么，怎么这会儿动产了。”
“牛惊了，我娘闪了一下，动了胎气，这会儿人快不行了，我要镇上，身子。”杜芸哄着眼眶，哽咽道。
“行，你别急，丫头。”说罢，她看向四牛爹，“你赶紧去村长家，把马借来。”
“借马？”四牛爹刚想去套牛车，听闻这话，停下脚步，一头雾水。“借马干啥，我也不会骑。”
“你不会你儿子会，赶紧的快去，别墨迹了。”
“行，我这就去。”
这时，李四牛听见动静，从自己屋出来，走过来，罕见严肃的说道：“你别急，我带你去。骑马快，一会儿就到了。”
借着窗户里映出的微弱的烛火，李四牛瞥见她单薄的衣裳，微微蹙眉，“你先跟我娘进屋，让我娘给你找一件衣裳，这样去镇上，不等你娘有事，你先冻死了。”
三花睡的迷迷瞪瞪，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穿我的。娘的衣裳她穿不了。”
孙氏个子矮，且微胖，杜芸比她高出一个脑袋，她的衣裳，杜芸自然是穿不了的。
李四牛回屋穿衣裳，孙氏带着杜芸去了三花的屋里。
借着烛光，瞧着她一脸的干了的血道子，吓了叫出声来了，“这是怎么整的？咋磕的？”
杜芸抬手摸摸，却被孙氏一把打掉，“手上脏，等着，我去打点水。”
“不用了婶子，我想快点去镇上。”
不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情况，杜芸心急如焚，恨不得能一个人分两半，一半在家守着，一半去镇上找陆良生。
“你叔去借马还没回来，你先换衣服，我去打水，来得及。”
一会儿，孙氏打来水，拧干棉巾，攥着棉巾伸过来，“你穿衣服，我给你擦。”
“谢谢婶子。”
桃花眸里，目光最深处，浮现出细细碎碎的感动。
“谢啥，都在一个村住着，婶子没啥大本事，能帮一把的绝不含糊。”
孙氏边说着动作异样轻柔的给她擦掉脸上的血。
血擦干净，看着没刚才那么吓人了。
杜芸穿上三花的棉袄棉裤，套上马面裙，准备就绪后，四牛爹牵着马回来了。
孙氏拿起三花的帽子围巾给杜芸围上，“去，别着急，我现在去你家盯着。”
“谢谢婶子。”
杜芸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向等在门口的李四牛。
李四牛跟村长家的大儿子关系比较好，男孩子本就生的皮，在一块玩耍的时候，摔了几次就学会骑马了。
翻身上马，稳稳的落在马背上，李四牛回身，朝杜芸伸出手。
杜芸没有犹豫，搭上他的手，踩着马镫，借着他的力爬上马背。
毫不犹豫，抱住他的腰。
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去避讳什么男女大防，娘的命都要没了，还避讳个屁啊！
“我好了，四牛哥，可以走了。”
“嗯。”李四牛应了声。
女孩说话的气息喷洒在耳边，黑暗中，他的脸，微微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