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村临近脚下,隐约间已经能看见村舍的轮廓。
此刻,几近深夜,万籁俱静,浓云散去,清辉铺洒,又柔又冷的银光。穿云破雾,倾泻向大地。
桃花眸里,紧张渐浓。
陆良生看在眼里,出声安慰道:“别怕。隋院判医术很高,有他在,你娘不会有事的。”
杜芸抬头看向他,勉强扯出一丝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担心我娘她.......”
忽的,眼前一黑,被一片温热笼罩,长睫轻颤,掠过男人温热的掌心。
“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让精神放松一下。”
低醇温柔的声音就像有安眠凝神的作用一般,耳边风声飕飕,冷冽的气息窜进口鼻,紧绷的弦稍稍松了几分。
长睫忽闪,如羽毛般轻轻刷过男人温热的掌心。
异样的痒,酥酥麻麻的钻进心里。
到家。
杜芸先三人一步冲了院子,一头钻进低矮的屋子。
猝不及防,差点跟孙氏撞个满怀。
老宋头没有食言,拼尽毕生所学,总算是把肖氏的血止住了,就着家里常备的药材,开了个方子,稳住肖氏的情况。
这会儿,疼的没那么厉害了。三小只哭的累了,实在顶不住了,守在肖氏身边,沉沉的睡着了。
凤菊娘也没好意思走,毕竟事儿是她惹出来的,这会儿坐在炕上,靠着墙打着瞌睡。
孙氏因惦记杜芸那边,一直没睡,四牛回来告诉她杜芸已经顺利进城后,她这颗心才放下一些。想着女人需要力气,便回家取了半碗米,两个鸡蛋,两勺红糖。
红糖是稀罕物,是嫁到南边的妹子托人捎回来了一小包,过节回家,她娘给她了一些,她一直没舍得喝。
正好这会儿拿过来,熬了一小盆红糖米粥,卧了一个荷包蛋,一勺一勺喂肖氏吃下。
肖氏强打精神吃了半个荷包蛋,小半碗粥。
瞅着精神好了一点,孙氏宽慰她几句,让她闭着眼睛歇一会,自己去了外面,想着生孩子得烧热水,便一直在外屋地准备这些东西。
刚准备的差不多了,杜芸就回来了。
杜芸扶住孙氏,脱口问道:“婶子,我娘怎么样了,还好。”
“好,好,这回多亏了宋大夫了,你娘好多了,你快去看看。”
“好。”杜芸风一样冲了进去。
这时候,陆良生、季衡以及隋青跟在后面,先后进门。
三个膀大腰圆结实的壮汉一进门,原本就不宽敞的屋子顿时显得拥挤逼仄。
到底是从小跟着镖队长大,孙氏看着三人,落落大方,招呼他们进屋。
陆良生跟季衡婉言拒绝,终归是女人生孩子,他们两个黄花大小伙进去也不方便。
直接给隋青推进去,俩人随便找了一个木墩坐下。
孙氏转念便明白了,遂也没再遑让。打了热水端进去。看见隋青在给肖氏诊脉。
悄悄的把水盆放在一边。退到后面,静静的看着。
从始至终,没见杜大仲的影子。
见隋青久久不语,杜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站在他身后,几次想开口询问,但瞥见他凝肃的神色,又生生咽了回去。
半晌,隋青收回手,起身,拿起古红色的药箱,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通体雪白的精致玉盒,拔下玉盒上的插销,从上面打开。
用镊子夹了一片参片,掐着肖氏的下颌,伸进去压在她的舌下。
随后,拿出一块布,平铺在炕上,把镊子放在上面。
紧接着拿出一个雕刻暗花的红木匣子,拨开匣子上的插销,提着插孔,打开,一排按照长短顺序排列好的银针,在烛光下,栩栩闪光。
隋青用银针疏通肖氏腰腹上的穴位,让阻滞的淤气顺着经络流向四肢百骸。
而后,解开肖氏的外衣,只留里衣,适量着下针,几次试探,最终挫败的放下。
身后,杜芸目睹这一切,心一紧,试探的问道:“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隋青看着她,点点头,“虽说医者仁心,可到底男女大防,为了你娘的清誉着想,我还是不好下这一针。”
“我告诉你位置,你来。很简单的。”
这处针所下的地方是百通穴,顾名思义,百通,每个人自母胎出生,体内自带一股纯元真气。
这股真气游走于全身经络,也称为精气。
游走一圈汇于百通穴,休养生息,往复循环。
因肖氏的情况特殊,想要平安生产,必须要堵截这股纯元真气,使其汇聚在腰腹,从而帮助产妇顺利生产。
但这个位置委实很尴尬。
杜芸看向他,十分认真的问道,“您是认真的?”
“废话,这功夫我有那个闲心跟你开玩笑么。”
说着,他偏过头朝门口喊了一下,“进来一个,熬药去。”
孙氏连忙过来,“我来,熬药我在行。”
“你不行,外面有更在行的。”
季衡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斜了陆良生一眼。
“叫你呢。”陆良生份外“无辜”的看着他。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好的来打个酱油,怎么成熬药的小厮了。
而且这活儿不应该是陆良生的么?
毕竟在某些问题上,他可是涉嫌毁人姑娘清白的嫌疑犯!
季衡认命的起身,手伸进去,片刻,掌心一沉。
一包包好的药出现在手心。
“加少许水,分两次熬,第一次一炷香,熬好了给我,第二次一盏茶,小火慢熬。需要的时候我叫你。”
这些话对于旁人来说不太容易能听明白,但对于陆良生专属熬药师的季衡来说,驾轻就熟。
毕竟熬了一年多的药了,专业术语,懂。
这也是隋青为什么单让他熬药的原因。主要是不用费口舌。
季衡这边开始准备熬药,屋里,杜芸按照隋青的口述,两汝之间上两指的位置两根,二三根肋骨之间,正中间,下针。
杜芸屏住呼吸,银针没入肌肤,心陡然提到嗓子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肖氏,捏着银针的指尖,细细颤抖。
掌心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