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她见过,一个马车去的林场。
她十分肯定在云凰镇的小院里是第一次见他,之前并未多想,但今日,目光相交时,她觉得很眼熟。
那人的神色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眼尾,瞥见李四牛抱着豆儿往这边过来,豆儿双手捧着包子,吃的一脸满足。
收回思绪,杜芸走向他,从他怀里接过豆儿。
抿抿唇,对着这么个半大孩子,狠心的话还真是说不出口。
“别这样。”扔下这句话,落荒而逃!
不远处,男人从一人粗的大树后面走出来,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慢慢收回,乌沉沉的眸子落在李四牛身上。
一抹异样的思绪,转瞬即逝。
杜芸抱着豆儿回到屋里,把他放在小矮凳上,“你乖乖的坐在这里,记得娘的话,这里的的每个人,除了娘,谁要抱你出去玩儿都不能去知道吗?”
豆儿不太懂,眨着大眼睛看向她,“那四牛叔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杜芸毫不犹豫,神色严肃的说道。
并非她不相信李四牛,这里人多眼杂,而且还有一个杜根,她是怕李四牛被人当枪使了。
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她不容许有千分之一的意外出现。
“娘的话记住了么?”
豆儿点点头,“记得了。”
“乖,想尿尿叫娘。”
“好。”
安顿好儿子,杜芸开始张罗晚饭。
剩下的包子放进锅里,一边烧火,一边准备汤。
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干活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杜芸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每一个人。细细记下每一个人的容貌特征以及眼神。
她始终相信,无论一个人多会伪装,但眼神始终是骗不了人的。
这里不同于林场相对简单的环境,这是金矿!
什么概念?
就是这里的每一个人只要有人带出去那么一小点金子,就够买房置地很好的生活了。
对于穷过来的人来说,这样的诱惑是巨大的。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会不会放出来,什么时候放出来,取决于面对的诱惑大不大。
虽然有些草木皆兵,但她还是固执的相信,提前布防总比亡羊补牢要好。
一顿饭,显露出很多问题。
嘻嘻哈哈笑声不断的是下午新来的那帮人,而之前就在这里干活的人,全程没有任何动静交流,只闷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在吃饭的人中间,她还看见了下午与她对视的男子。
男子坐在角落里,拿着包子,不慌不忙的放在嘴里,咬一口,抿着嘴细细咀嚼。
喝汤也是,不同于糙汉子们呼噜呼噜发出来的不雅声响,他很斯文,手指捏着碗边,喝的很优雅。
而且她还注意到一个细节,男人的衣裳,虽然很破旧,叠着补丁,但很干净。十分的干净。
每当身边的人不小心用胳膊撞到他时,男人的表情里立刻流露出一抹厌恶,虽然很快的隐去。
但依然没逃过她的观察。
这男人似乎有洁癖!
想起洁癖二字,不由得想起小窝棚。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陆良生那厮也是有洁癖的。
不然,哪个大老爷们能把自己家收拾的一尘不染,被人动过之后,竟会一把火烧了!
“娘,娘,我想尿尿。”豆儿吃完包子,拍拍手,蹦下凳子,走过来奶声的说。
“好,等着,娘带你去。”杜芸把包子放在碗里,起身带着豆儿去了外面。
这时,杜根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端起碗,朝里面呸的一声。
并且看向同伴,低声警告说:“别嘴贱啊!我警告你们。”
李四牛眯起眼,看向杜根,眼底冒出熊熊怒火。
“你是把我当死人了不成?”
杜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这是我自己家的事儿,你少管闲事啊。”
“滚!”李四牛一把甩开他的手,“少在这套近乎,谁特么跟你是兄弟。”
说完,站起来,平视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是我未来的媳妇,你欺负她就等于欺负我!”
“哎哟哟,没看出来啊。”杜根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眼打量着她,眼底透出一抹讥讽,“我说李四牛,你是被鬼上身了,娶谁不好,娶那个连男人是谁都不知道,生了野种出来的女人?!你不怕你娘一口气没上来被你给气死?!”
此话一出,在场的每个人的表情变得微妙了。
信息量很大啊。
李四牛气红了眼,举起碗砸向杜根的脑袋,杜根伸出手,扛住他的胳膊,顺势往后一推。
李四牛没站稳,身子一晃,向后退了一步。
见状,杜根乘胜而上,抬高腿朝他肚子狠狠踹去.......
就在这时,头顶大片阴影落下,杜根下意识抬头朝上看。
一只灰不溜秋的碗,砰的一声,不偏不倚,砸在他的头顶上。
一抹殷红,顺着脑门缓缓流下。
杜根捂着脑袋,错愕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身子一软,砰,砸在地上,昏了过去。
突来的变故,李四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随手把手里的碎碗瓷扔到一边。
端起杜芸的碗,把包子扔在泔水桶里。
低头看看手里的碗,嫌恶的皱眉,扑通,一并扔进泔水桶里。
做完这些,男人不慌不忙的看向李四牛,摇摇头,颇为惋惜的说道:“哎,还是太年轻了,气太盛。”
“…….”
气太盛的是你好吗!
起码他还知道理论理论。
一言不合就上手,哪来的脸说他!
眼尾扫过李四牛愤愤的脸庞,唇角勾起一抹嗤笑,正想回去继续喝汤,忽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皱眉,抬起头四下扫了一圈,视线落在角落里的水盆上。
杜芸带着豆儿冻得嘶嘶哈哈的从外面进来。
一只脚刚跨进屋子,猛地感觉,这气氛好似不太对。
目光下意识看向李四牛。无声的询问。
李四牛拉下眼里往地上瞟了一眼,杜芸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往前两步,顺着看去。
只见杜根昏在那,脸上划着一道凝固的血痕。
“你打的?”杜芸过去低声问道。
感受到来自周围探寻的目光,微微蹙眉。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带儿子去拉个屎,这气氛怎么就变得怪异了呢。
正在李四牛刚要说话的时候,角落里的男人,忽然站起来,端着,重重的砸在桌上。
咔嚓,一声脆响,原本好好的碗,忽然四分五裂,碗里的汤,顺着裂缝洒到桌上,顺着桌子的纹路,滴答滴答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