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脾气倒是不小，有本事就别吃！”
肖氏拿着个空碗，拨菜的手微微一顿，低着头，说道：“我刚才给豆儿摔了，大妮儿心疼了，抱着孩子去了西屋。”
杜大仲一听。“穷毛病就是多，不就是摔了一下么，他们几个小时候，哪个没摔过！”
说着，瞟了一眼留出来的菜，抿抿唇，越过大半张桌子，端起碗倒到盘子里。
“哎，你干啥！”肖氏赶忙去挡，却还是晚了一步。
杜大仲抻着脖子朝西屋看了一眼，“干啥，你说我干啥，惯得毛病，不吃就饿着！”
“行了，少说两句。”
说完，肖氏拿着碗，重新把饭菜捡出来，端到外屋地，放在陶瓮里温着。
弄好后，隔着门，说道：“饭菜给你热锅里了，饿了就端出来吃。”
听见这话，杜芸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垂下眼眸低头看着儿子。
额头上红了一块，倒是没什么大事，哪也不恶心，也不难受，就是单纯的磕了一下。
这会儿哭的累了，缩在她怀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得并不踏实，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
她只要轻轻一动，他立刻将她搂的更紧。
搞得她现在胳膊也酸了，后背也麻了，偏还一动不能动。
看着儿子的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她的黑眸中涌起一丝怜惜。
老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话以前她母亲总是股灾嘴上说，她那时候不懂。
现在自己也给别人做了娘，才慢慢的品出这句话的含义。
那是一种不受控的情绪，比起其他的情感，这种情感是出自内心的，那种关切与付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是种本能。
但她不知道假如孩子多了，她会不会一碗水端平，毕竟没经历过的事情，她也不好妄下结论。
从前倒是有不少有二胎的朋友会跟她说，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总会有一个是心尖尖上，特别喜欢的。
说实话，她不太能理解，同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都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情感的天枰还会有倾斜呢。
肖氏也有倾斜的，她能偏爱霜儿多一些。
大概霜儿老小，总会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
想起肖氏，不由得想到刚刚的事儿，除了愧疚以外，还有点拉不下来收场。
刚才她有一瞬间她的埋怨是真切的!
指责，埋怨，她特别想问问她还能干点啥！
家家收拾不好，到处黑乎乎的，处处透着埋汰。
孩子孩子经管不好，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衣裳衣裳没有，吃的吃的没有。
就连抱个孩子都能给孩子摔了！
还能干点啥。
不过倒也还没气昏了头，这些话到了嘴边还是生生的咽回去了。
到冷静下来，忽然很庆幸当时没在冲动之下把这些话说出来。
这些话太伤人了。
肖氏现在已经在努力的去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了，她应该感到欣慰的。
人，有时候就是，没有完美的。每个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打个比方，她跟肖氏，就像是两个被扔进海里拼命想要往岸上游的人，肖氏呢已经精疲力尽了，虽然依然也在努力，可体力明显跟不上了。
而她好歹还有力气，还能努力的尝试一把。
但不管是她也好，还是肖氏也好，同样都是在海里扑腾，奋力往上游的人。
所以，何必要互相为难呢。
只是，这会儿，有点尴尬。
吵过架的人都知道，这种处境其实是很被动的，生气地时候，动作很潇洒，咣门一摔，牛哄哄的走了。
要是有人哄，那还行，顺着梯子，意思两下就下来了。
没人哄，就尴尬了， 也没个梯子，灰溜溜的下来，还绷不住面子，不下来，也不是个事儿。
就说现在，她好饿，想去吃饭，但碍着面子，还不好意思出去。
哎！
真是难为死了。
她这边难为着，老院那边也同样没消停。
天擦黑，空气中传导着丝丝凉意，正房的窗户却全部敞着。
借着并不明朗的光线，杜大春夫妇杜根杜鹃以及杜家宝还有杜勇夫妇，围在桌前，吃着晚饭。
他家的晚上饭比起杜大仲家可就比较寒酸了。
一盆子野菜汤，丢了半碗苞米面，半干不干半稀不稀的。桌上连个馍馍的影子都看不见。
只有杜家宝跟前有一小碟白肉，两个馍馍，
杜根喝了一口，呸了一声，吐了半口在地上。
这特么哪是人喝的东西，野菜苦的要命，苞米面一股霉味，直撩嗓子！
“咋？嫌难吃啊？不想吃就下桌，惯得毛病！”赵氏白了他一眼。“放在再早儿，能吃上这个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的！”
杜根啪的放下筷子，往杜家宝那打量了一眼，随后看向赵氏，“奶，这苞米面一股霉味咋吃啊，咱家又不是过不下去日子了，干啥抠抠搜搜的。人家杜立家穷成那样，晚上还炒了一盘子肉呢！”
赵氏眼睛一翻，“你咋知道？你去了？”
去？哼哼，他是疯了才会去，杜芸那个臭娘们见他跟乌眼儿疯似的，下手还黑，他不躲着就不错了，还上赶子找不痛快？！
他是脑子清醒吗！
“那还用看，从他家门口过的时候闻到香味了，一闻就是肉香。”
“鼻子还挺好使，咱家就这饭，爱吃不吃，不吃你拿着碗去他家吃去！”
说着，赵氏低头喝了口汤，转头看向小儿子，立马眼神变得充满慈爱。
“喝点汤，别总吃干的，不噎得慌啊。”
杜家宝咬了一口馍，不耐烦的摇摇头，“你吃你的，别管我，噎了我就就喝汤了！”
王氏眼睛一转，看向杜根，笑呵呵的说道：“好儿子，你就将就将就，你奶这不也是为了给你娶媳妇么，等媳妇过门就好了。”
赵氏白了她一眼，啪，把碗重重的放在桌上，“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有本事那是你的事儿，别想动我一分钱，我攒那些钱都是留着以后给我家小宝娶媳妇的！”
“谁儿子谁管，你能娶的上就娶，娶不上就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