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了。
第二日一早，在杜大仲阴沉的脸色中吃完早饭，杜芸领着大力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姐弟俩先去了崔老六那里，然后崔老六带着两人去了谭正元那儿。
饶是大力很努力的想要表现出自己不害怕，可那双葡萄粒儿一般的黑眸所流露出来的忐忑依然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杜芸悄悄握住他的手，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跟崔老六说话，心里也是酸的紧，透着一股莫名的酸楚。
日头渐渐升高，到了谭正元那里。
进了院，一院子的木头跟碎屑，院子里摆着一个刚做好的五斗橱，刚上了一层漆，正在自然阴干，阴干后就可以上第二层，然后是底漆。
满院子飘着一股漆味儿。
杜芸不知道这个时代，漆是用什么做的，但有一点她十分肯定。
不含甲醛！
谭正元与崔老六说了一会子话后，信不过来，视线落在大力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那眼神给人的感觉特别不舒服，似是透着一股子轻傲。
大力不自觉的攥紧了杜芸的手，下意识想要往她身后挪，这个念头刚动，忽的想到这次过来的目的，不能挪！
倘若不成，大姐会对他失望的!
他暗暗咬牙，努力压下那股忐忑畏惧，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甜甜一笑。
“伯伯。我大名叫杜立，爹娘跟我大姐都叫我大力，伯伯往后也叫我大力就行。显得亲厚。”
“大力想跟伯伯学本事，我姐说伯伯是有大本事的人，让我跟您好生学着，不准惹您生气，我姐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应该把师父当爹一样的孝顺。”
“所以，往后，师父有啥活，你就让我干！”
说完，杜立咧开嘴憨憨的笑着。
崔老六摸摸他的发顶，脸上挂着一抹很明显的笑，看向谭正元，“我没说错，这小子是个不错的料子，调教好了能有出息。”
敢说，便是一种莫大的勇气。
他见过不少孩子，见到生人怯懦不敢说话。不过比起之前在他店里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这孩子的紧张。
如此，越发的觉得杜芸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这才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若是时间再久一点，这孩子身上的那股子灵气就彻底的没了。
谭正元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嘴角，眼睛里隐隐带着一抹笑意。“确实是个机灵的。”
两个人的赞赏落进耳朵里，杜芸非但没有感觉到高兴，反而那股子心酸更强烈了。
心疼。
很心疼。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自己的孩子早早的懂事，早早的学会掩藏起自己的真实情绪，去讨好别人。
大力现在有多紧张多害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不能任性的带着他一走了之。
若是她现在足够强大，能强大到保证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那就去他的什么格局什么世界观，通通滚蛋。
她愿意养着，养一辈子，哪怕养成了废物她也愿意!
谭正元出了几个测试让大力去做，崔老六扯着杜芸的胳膊，领她走到角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看着她眼里的担忧跟心疼，崔老六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大力身上。
“若是我家宝哥这样，我肯定也是会心疼的。谁家的孩子谁不疼。哎。真是为难你了。”
他这样一说，差点没给她眼泪弄下来，本来就心酸的要命。
这会儿正难受着。
“你放心，老谭这人心善，别看他表面上傲的要命，其实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孩子在他手里，不能给苦头吃。”
被猜中心事，杜芸有些不好意思，垂眸，抬起脚轻轻捻着地上的碎木屑，不好意思的说：“倒也不是担心，就是瞎担心，大力从来没离开过家。”
崔老六偏头看向她，打趣道：“如此你就心疼了，那将来豆儿娶媳妇的时候，你不得没了半条命啊。”
“谁知道呢，反正不会好受就是了。”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前世她母亲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了。
儿女就是来讨债的，啥时候闭上眼睛了，啥时候不用操心了。只要生下来，这心就操不完的操。
俩人这样聊一聊，杜芸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又等了一会，谭正元那边的测试也结束了。
杜芸连忙走过去，看着大力满头的汗珠，掏出帕子来给他仔细的擦了擦。
见状，谭正元撇撇嘴，“毛病，臭小子哪有那么多讲究。”
杜芸：“........”
乐意！
“这小子资质还行，就是字认的不多，得吃点苦头，你可舍得？”
“舍得！”杜芸毫不犹豫的回道。
大力底子不好，学木匠涉及到的知识面很广，大力一个连字都没怎么认全的孩子，想要学好这门手艺，会吃的苦可想而知。
“别答应的这么痛快，跟我来。”
说着，谭正元领着她去了书房。
推开门，整整半面墙的书让杜芸大吃一惊。
“既然拜我为师，那我的徒弟自然是要最强的，这半面墙的书都需要他记下来，你确定他能行么？”
杜芸回头看向大力，冲他招招手。
见状，大力跑过来，“啥事，大姐。”
杜芸指了指那半面墙的书，说道：“那些书需要你都记下来，你能做到么？”
“这些书都是跟你学的这门手艺息息相关的，背下来后，你就能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你可以吗？”她
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大力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能，大姐我要成为厉害的人，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你们，我能！”
“好。”说罢，杜芸看向谭正元，“我们能!”
如此，便这样说下了。
在学徒的这段时间，大力住在谭家，若是顺利出师，要给师父家干满两年，然后才可以自立门户。
这两年的收益等于是交学费。
若是在学的过程中，师父发现资质一般，由师父提出终止学艺，这样的情况是不需要付学费的，反之就要付学费。
对此，杜芸没什么异议。
“今天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否能选上，也没啥准备，您看明儿个给他送来，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