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惑将药箱放在桌上,打开,拿出消毒酒精以及针管放在医用盘子里,带上口罩跟手套。
而后,看向豆儿,“乖乖,把衣裳脱了。”
豆儿的脸上浮现一丝丝恐惧,怯生生的看向季衡。
见状,季衡走过来,“不怕,就一丢丢的疼,不怕的。”
“是的,就一丢丢的疼,不怕的。”杨不惑说道。
豆儿看向陆良生,深深的吸了口气,小眼神中冒出一抹坚定。
“豆儿是大孩子,豆儿不怕!”
说完,小手颤巍巍的解开扣子,浑身细细的发抖。透出白皙的小胸膛。
季衡看着这般逞强的样子,心有不忍。摸摸他的头。
“要不要干爹抱你。”
豆儿摇摇头,“干爹,等我爹醒了,我能不能跟我爹提一个条件。”
季衡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当然可以的,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你爹都能答应。”
“好,那你作证。”豆儿一本正经的说道。
季衡忍着笑,点点头。
罗不素拿着本书走过来,在豆儿的胸膛前认真的看了起来,杨不惑偷偷瞥了一眼树上的内容,恍然大悟。
原来,罗不素口中的心头血并非是在大不列上医学课老师曾讲过的心室的血,而是介入两个心室血管交汇处的那一点精元之血。
按照中医的说法,这血是人之初时那汇聚滋养百脉的精血。
这时,罗不素终于找到了位置,在灵泉穴的上方一个指节的位置。
“切记,千万不可分心,要专注,但凡有一点差池,你表舅性命不保。”
罗不素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是总要跟我证明你自己么,现在就是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加油,年轻人。”
杨不惑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麻的,机械的点点头。
是他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如今知了,说没有一丁点压力是假的,不仅是一丁点,而是很大很大的压力。
他没想过自己竟然是整个事情中最关键的一部分,这等于是把表舅的性命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盯着豆儿的小胸膛,脑子里一片空白,手心直冒冷汗,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见状,罗不素悄悄冲季衡使了个眼神。
季衡心领神会,随着他一同去到旁边的配药室。
因着要照顾陆良生,但又不能耽误杜芸的救治,罗不素便把陆良生扛到了自己的配药室。
“帮我拿一下那个。”罗不素指着后面一个瓷白色的瓶子,说道。
季衡回身拿过瓶子放在他跟前。
两个人就开始这样若无其事的聊着。
杨不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
“叔叔,我娘常跟我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别怕,我不疼。一次不行咱们就两次,没事儿,我跟你说叔叔,我娘都夸我坚强,我腿摔破了从来都不哭。真的,我一点都不怕疼。”
“干爹说,我爹等着我的血救命,你快点的,豆儿不想没有爹。救完我爹,罗叔叔还得救我娘呢。”
杨不惑略感震惊的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清澈充满了纯真的眼睛里,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去大不列时的情形。
他记得第一次医学课,老师让他们在一面旗帜面前宣誓。
他只清楚的记得,“.......我将毕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的睁开眼,慢慢抬起手。全神贯注,结合自己学习过的西医以及中医知识。
细尖的针头缓缓的刺进孩童的肌肤,豆儿紧咬着嘴唇,垂在身体两侧的小手死死的抓住衣服,努力不让自己哼出声来。
杨不惑死死盯着针头,不敢去看豆儿的脸,他全神贯注的看着针管,缓缓拔起塞子,神色紧张到了顶点。
依稀记得刚刚瞥见的那本医书上记载,心头血的颜色比普通的血颜色要稍微深一些。
当暗红色的血慢慢的抽到针管时,杨不惑欢喜的几乎要尖叫出声,但他知道现在并不可以。
接着,耳边传来罗不素的声音。
“这洋玩意也挺好哈,不然我还真愁要怎么取心头血。”
古书上的方法很简单粗暴,就是开膛,但是人能不能活下来是个未知。一看大夫的手法,二看取血之人的承受度。
但他估计,如果按照医书上的说法,取血之人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想到这,目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眼睛里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愧色。
没错,当初他骗了陆良生!
辜负了陆良生对他的信任,但相比较一个素昧谋面的孩子,他的情感更偏向于这个跟他认识了多年的兄弟。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去死!
况且,只要人还在,孩子总是会有的,他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想到这,目光重新回到杨不惑身上,罗不素略想了想,走到书架前从最高处抽出一本泛黄的古书。
待杨不惑那边结束后,罗不素接过针管,随手将古书塞给他。
时间凝固了几秒,随即爆出杨不惑激动的尖叫声。
“这是霍时老先生的百经络图?”
他简直要高兴的飞起来了,这本书他从小听他爹念叨到大,霍时在医史上尊称为中医祖师,而这本百经络图更是被封为神一般的经典之作。
只可惜,早已绝迹失传,没想到这孤本竟然会在罗不素的手上。
他怎能不激动。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歹也是医学世家出身,真给你祖父丢脸!”罗不素轻扯嘴角,但嘴巴依旧恶毒的嘲讽道。
“您这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本书一直在你手上,你当然不觉得什么了,切。”
此刻,杨不惑整个人都沉浸在得到这本书的喜悦中,先前的紧张与害怕,全都不复存在了。
季衡给豆儿穿好衣裳抱起她,怜惜的亲了亲他的脸蛋,“走,干爹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吃的?豆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渴望,但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爹爹,随即摇摇头。
捧着季衡的脸蛋说道:“干爹,我想在这陪我爹,等我爹醒了咱们再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