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大声的反驳,但却无从说起,因为他的确如陆良生所说那样。
他除了能给她一片真心,除了能给她口口声声的欢喜之外,其他的的确什么都无法给她。
遇到事情,他只会用蛮力,别说是护她周全了,自己能周全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说的没错,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他,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的说喜欢!
过日子,缺米少盐了,他跑去跟店家说,我特别欢喜我娘子,不忍看她犯难,你给我一包盐。
店家不拿大棍子把他打出去就算好事!
人家才不会管你欢喜谁不欢喜谁,人家就一个原则,一手交钱一手给货。
还有这次的事儿。
在保安堂门口,他软的硬的都用了,有什么用吗?
卵用没用!
有事情的时候,对方才不会管他有多焦虑多紧张,只会按照规矩办事。
他心里隐约都明白,从二蛋那件事开始,他就隐隐明白了,只是,那时候的自己不愿意去想。
眼下,一切都被陆良生给赤果果的撕开!
逼着他去直视,逼着他去正视,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
没钱没本事,没能耐!
他什么都不是!
其实说来,让他去跟陆良生对峙。少年与男人对峙,对他本就不那么公平。
家世不同,意味着起点不同,起点不同,意味着眼界不同。
陆良生从小接触的都是什么人,而李四牛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把他们放在一块去比,这本就是不公平的。
但,这世上偏偏就是有许多这样的不公平。
一群没有资源的孩子要跟一群有资源的孩子去比拼,去争抢。争不过怎么办,抢不赢怎么办?
放弃?
是有很多人选择了放弃,正如李四牛现在这般,自怨自艾,抱怨不公,一边颓废着一边嘶吼着命运的不公。
而也有很多人,选择默默的储备,储备知识,储备能力,寻到机会后,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从而实现阶层跨越。
在这条通往成功、实现财富自由的路上,李四牛注定要比陆良生付出很多很多。
是付出很多才有可能会实现阶层跨越,并非是没有一点机会。
这全看诸如李四牛这类人要如何去做出选择。
没有野心,一辈子就想这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谁也不能说哪种生活方式是绝对的错的,只要是适合自己的就是正确的。
陆良生想告诉李四牛的是,当才华跟野心不匹配的时候,要么降低野心,要么提升才华。
否则就接受自己的平庸。
一边怒吼命运不公,一边不作为,这种对自己没有清晰认知的人,才是最可悲的那类人。
李四牛蹲在那里,抱着头埋在膝盖间,闷声痛哭。
哭声中透着丝丝绝望与无助。
陆良生平视前方,听着少年的哭声,眸色平静,静静的看着前方那点点的让他感到安心的亮光。
那亮光里有能让他冷硬的内心变得柔软的人儿,有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人儿。
夜风习习,月光洒向静谧的大地,远处传来阵阵狗叫声,处处透着一股平凡的烟火气。
好半晌,李四牛哭够了,擦了擦眼泪,缓慢的抬起头,看向他,“我想去从军。”
那日浑浑噩噩从镇上出来,看见城门口贴的告示,他萌生出了这个想法,但是回到家,看着母亲斑白的两鬓,他犹豫了。
今晚,若不是陆良生这番话,他也许可能就就此假装忽略掉这个念头了。
人么,总是有各种自欺欺人的办法,有各种各样让自己过的舒服的办法。
但是,陆良生这一番话,彻底撕开了她最后的遮羞布,撕开了他的自己营造出的温馨假象。
努力,奋斗,不仅仅是为了他欢喜的女人,还有他爹娘他妹妹,他是长子,理应肩负起这份责任来。
闻言,陆良生轻轻的笑了。这小孩还不笨,对自己的认知也算是清楚了。
知道就目前他的状况而言,从军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富贵险中求,以命相搏,搏好了,加官进爵,光宗耀祖,搏不好,命没了。
“你可想清楚了?刀剑无言,你有可能连个全尸都没有。”
李四牛狠狠的抹了把眼泪,“我想好了!即便战死沙场也比现在这样要强。”
“好。”陆良生点点头,“需要我给你提供帮助么?”
李四牛果断拒绝,“不用,我知道征兵处在哪。”
他想出人头地,想成功,但是要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这一切,并不想将来若真有那出人头地的时候,还要被诟病是借了陆良生的光!
说罢,李四牛缓缓的站起来,缓了缓眼前的眩晕,而后开口说道:“倘若我死了,你若对她不好,我做鬼也会回来寻你,倘若我有成功那天,即便你与她成亲了,我也会想方设法的从你手里把她夺过来!”
到那时,他就能护住她了!
陆良生笑了,这话说的也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了,对手?
什么是对手。
旗鼓相当那才叫对手。
这话说的好大的口气!
陆良生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中透着一股笑意,“小朋友,不管任何事,再没做到之前,先不要说什么,免得到时候成了贻笑大方的笑柄!”
说完,男人转身款款朝那抹光亮走去。
李四牛看着他渐渐的走远的背影,眼底迸发出一抹坚定,转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西屋的工程还在加紧进行。
东屋以及外屋地乌泱泱的全是人。
肖氏一家在东屋,豆儿坐在杜芸旁边,一颗心八下扯,一边担心自己的娘亲,一边又记挂着外面的爹爹。
想去外面找爹爹吗,但又不想离开娘亲。
大大萌萌的眼睛里充满了纠结。
霜儿依旧乖巧的偎在肖氏身侧,帮着娘亲一起逗着妹妹,杜大仲则是也坐在肖氏身边,时不时的往外面看。
“这还得啥时候能完事啊,都这前儿了。”他嘟囔了一句。
肖氏看了他一眼,转而低下头继续绣着手里的帕子。“该完事儿的时候自然就完事儿了,你要是困了我就给你铺被,你先睡。”
杜大仲尴尬的笑了笑,“这么多人,咋睡。”
褪了一层皮后,杜芸睡的比之前安稳了一些。眉心间那股淡淡的青色也消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