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我得回去了,我爹知道了肯定得打我,你知道就行了。”
走了两步,杜鹃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走回来,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堂姐,搬新房子高兴。”
说完,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杜芸摊开手心,低头看去,是一个蓝花布的荷包。
虽然绣工一般,但能看得出用了心思。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里。
三花跟翠妮儿正在玩儿嘎拉哈(东北寻常解闷的东西,一般用羊后腿儿的膝盖骨做的)
“大芸,你这个可真带劲,又是陆老爷给你整的?”翠妮儿一边玩一边问道。
“才不是,是崔伯伯给我攒的,陆老爷哪里知道这个。”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挥之不去杜鹃那道单薄且落寞的背影。
陆良生站在门外,额头上浮现出六个黑溜溜的圆圈圈,他看上去就那么不接地气吗?
他慢慢的退了出去,叫来孟凡。
“你知道嘎拉哈么?”
孟凡:????
“知道。”他如实说道。
“去弄个十副回来。”
“......”他仿佛看见小羊在瑟瑟发抖。
屋里。
翠妮儿看出她的心事重重,放下沙包,问道,“怎么了?可是杜鹃跟你说什么了?”
杜芸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杜鹃挺可怜的。一时间同情心泛滥了而已。”
“她本来就挺可怜的,有一次路过她家,那么大的太阳,她就站在那,王氏躲在阴凉的地方,骂的可难听了。”三花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说。
翠妮儿叹了口气,“其实看看杜鹃就发现咱们还是挺幸福的。”
这时,小翠儿抬头看了她们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擦她的唢呐。
“我家穷,我娘为了给弟弟娶媳妇,把我卖给了戏班子,好在师父对我好,给我一口饭吃,后来师父去世,新班主嫌我是个累赘,又给我卖到了青楼,她也不算可怜,起码她娘没给她卖到青楼,她还有口饭吃不至于饿肚子。”
“饿肚子的滋味可难受了,睡不着觉,饿的都想哭。”
杜芸:“......”
三花:“......”
翠妮儿:“......”
这样说也没毛病!
“唉。”杜芸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果然,比惨才是获得快乐与满足的唯一途径。”
“......”
“......”
“......”
心情好了之后,杜芸带着她们三个去了后面的新房。
新房相当于是独门独院,一间正房,分为东西屋,东屋是卧室,西屋也可以当卧室也可以当书房。当间是个花厅,接人待物都在此处。
连接正房的是东西厢房,各三间房间。
正房杜大仲两口子住,东厢房一间给大力,一间给豆儿,另外一间作为书房。
西厢房则是姐妹三个的闺房。
按照陆老爷的意思,老房子,以后就改成厨房跟仓库,存放一些日常用品。
红砖围墙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一切井然有序,条理分明。
十分符合陆老爷强迫症的属性,一切都要四四方方左右对称。
就连前院盖的猪圈跟鸡圈都是左右对称的。
杜芸带着她们三个一一参观了正房东西厢房。
看着屋里一水的黄花梨家具,其他三人不约而同的酸了,像含了一颗梅子在嘴里一般,咕嘟咕嘟往外冒着酸水。
“陆老爷真是财大气粗!”小翠咂舌。
三花完全不懂这些,好奇的问。“很贵吗?”
“当然,我听我师父说过,就这些,单单木料,得几万两银子。”
“什么??几万两????”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接着,三人只觉眼前一道人影晃过,只见杜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门口。
她房前房后找了一圈,终于在离家不远的空地里找到了正在陪豆儿玩泥巴的陆良生。
她走过去扯了扯陆良生。“过来,有话问你。”
“娘,你不要这么凶,爹爹会吓到的。”豆儿抬起头,鼻尖上沾了一块泥巴。
“你爹没那么胆小。”杜芸翻了个白眼。
陆良生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跟着她走到一边。
“什么事?”
杜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
“家具你找人搬回去。”
???
“怎么了?”陆良生有点莫名其妙。
“太贵,我们家用不起。”
“......”敢情怕欠债!
“赠送的,不算钱。”
“真的?”杜芸渐渐有了笑模样。
陆良生点点头,“真的,不骗你。”
“那行,那我就替你儿子谢谢你了。”
说罢,杜芸没有负担的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陆良生喃喃自语道:“小东西,欠了那么多,还差这点了。”
另一边。
杜鹃浑身生疼的回到屋里,她关上屋门,脱下外衫、里衣。手臂上、后背能看见的地方,一道道的青紫、红印子。
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枯黄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脑海中闪过刚刚那一幕。
她从杜芸那回来后,刚进院,就看见王氏拿着一个笤帚疙瘩站在那,阴沉着脸。
她下意识双手抱肩,想躲,但脚下却生生挺住了,她知道只要躲、跑。王氏一定会打的更狠!
王氏一边打她一边骂着各种难听的话,说她吃里扒外,说她看着杜芸发达了上赶子去讨好,说她是个白眼狼,白吃家里的饭,一点贡献都不为这个家出,还不如死了算了!
是啊!
她痴痴的笑了,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真的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在这个家,她算什么?她什么都不算!
成天像个婢子一样,伺候着他们一家子,稍有不顺意了,便对她又打又骂。
她几乎能够预见到自己将来的命运,为了这个家,被随便的卖给谁当个小妾。
无论对方是谁,只要能给家里银子,她爹娘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她送过去!
对他们而言,她就是一个物件,暂时还有用的物件。
杜鹃缓慢的爬上炕,打开炕柜,从里面掏出多年前做的一件衣裳,水蓝色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