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芸这边刚进屋,孙氏便起身寻了一个困的借口离开了。
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儿,倘若有什么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不方便说的,她不就惹人嫌了么。
“见了她祖母跟婶娘了?”肖氏问道。
杜芸点点头,“见了,她婶娘跟祖母对我极好。”
说着,便把镯子跟步摇拿出来,“这是她们给我的见面礼。”
盒子分别打开,三人齐齐望去,当目光落在这步摇跟镯子上时,三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气,神色显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
肖氏出自潭州苏家,自是见过世面的,杜三娘这些年摸爬滚打下来,也是见过世面,两人打眼一看便知这首饰的名贵。
就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何氏,瞧不出这首饰成色,单从这闪闪夺目的外形上看,也知道这东西真真是极好的。
看见这些东西,杜三娘笑了,这悬着大半天的心终于落地了。
“可见陆家是真切的喜欢我们家大芸。”
她这一上午,心神不宁的,就怕陆家嫌弃她的出身,不给好脸色看。
如今,便真真切切的放心了。
杜芸指了指那手镯,“何止是喜欢,连传给嫡长媳的手镯都给我了。”
闻言,肖氏眼睛瞪得老大,看看这对翡翠手镯,又看看杜芸,来回来去看了好几眼。
“真的?”她不敢置信的问道。
杜芸点点头,“真的,不过娘,我想跟您商量个事情。”
闻言,肖氏愣了一下,打量着她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可是陆家对你的出身不太满意?想要给你抬出身?”
如果真是这样,也没什么奇怪的,虽说没人跟她明说陆良生的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但瞧着他平时的做派,想来这官职也不会小了。
自古婚配讲究门当户对,若不是真心喜欢,她闺女是断断无法以结发正妻的身份去到陆家。
杜芸点点头。“不过不是嫌弃我的出身,而是考虑到以后,不想因为我的出身让陆良生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诟病。”
杜三娘跟何氏虽说没跟那豪门大户打过交道,但寻思寻思也能想明白,县令家、员外家婚嫁尚且还讲究门当户对。更何况是陆良生那样的家庭。
不过,理解是一码事,这心里不是滋味又是另一码事。
刚刚还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肖氏。
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如今出嫁了,竟然要顶着旁别的身份,任谁一时间也无法接受。
熟料,肖氏勾唇笑了笑,温婉柔和的说道:“娘明白,你别担心娘,娘不是那不知好歹人,这万事万物,有得亦有失,总不能啥好事儿都让我占了不是。”
说着,她过手,怜爱的摸了摸杜芸的发顶,“只要我闺女过的好就行,娘不在意这些名声,再者说,就算你抬了身份成了旁人的闺女,那不也是我闺女么?怎么算都是咱家占便宜了。”
说着,肖氏朝何氏看去。“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娘。”
何氏笑了,“自然是这个理儿,无论怎么变,你都是杜家的姑娘。我们别无所求,只要他真心待你好就行。”
杜芸听着这些宽慰的话,心里发酸,只因着她看到这一张张笑脸的后面是心酸的自嘲。
这件事上,她没有办法,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肖氏也没办法,没办法给她一个高大上的出身。
而陆良生同样也没办法,杜芸心知陆良生并非嫌弃她,只是不想因为她的家世日后被人攻击,而他作为一个外宅男子,在内宅上,也爱莫能助。
他只是想让她以后的内宅之路能好走一些,又何错之有!
这件事虽让肖氏心酸,但却不是顶头疼的
心酸只是一股情绪,过去就算了。
而头疼却是实实在在的困难!
人家陆家给杜芸的见面礼一出手就是纯金的步摇跟一对传家翡翠手镯。
等过几天陆家婶娘登门,她该拿什么样的见面礼给陆良生???
给的轻的,担心日后姑娘给人家了,被婆家看轻。
给的重了,自己又没那实力。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半边脸肿的跟嘴里塞了一个馒头似的。
“嫂子,你咋上这么大的火,你这怀着孩子,遇事可得放宽心。”
孩子们都出去了,杜三娘跟肖氏坐在院子里,一边给孩子准备衣裳,一边闲话家常。
闻言,肖氏咬下线头,苦笑道:“我也知这样不好,也没觉得上火了,这牙床子就都肿了。”
不过是半宿没睡着,谁想到这牙床子竟然这么不争气,肿成这样。
闻言,杜三娘顿了顿手里的针,看向她,“嫂子,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因为啥?”
“还能因为啥。”肖氏叹了口气,捶捶腰,“琢磨见面礼的事儿。”
闻言,杜三娘恍然大悟,回想杜芸两个贵气逼人的见面礼,不觉微微蹙眉。
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了。
这也没法劝慰,换成是她,怕是也得上火。
这时,何氏收拾完衣裳从屋里出来,恰巧听到两人的对话。
不由得走过去,搬个小凳子在两人旁边坐下。
“咱家就这样的家庭,你跟人家比气派,咋能比得过,依着我,就选两块料子,做几身衣裳,显出咱家的诚意。”
“做衣裳?”杜三娘跟肖氏对视一眼,“娘,我嫂子给人家做衣裳会不会太寒酸了?”
闻言,何氏回道:“这有啥寒酸的,咱家就这条件,陆家要是那嫌贫爱富的人家,也不会求娶咱家闺女,再说,你跟人家比阔气,那能比的过吗?”
“人家找咱家闺女,那是实打实的喜欢,也不是图咱家啥,咱家就尽了咱的心意就行。”
说罢,何氏站起来,“走,咱去街上转转,选两块料子。”
杜三娘一合计,看向肖氏,“嫂子,我觉得咱娘说的对,之前是咱俩想偏了,我看咱娘的主意不错。正好今天也不咋热,咱就去街上转转看看?”
也只能这样了,肖氏叹了口气,将桌上的针线收到簸箩里,拿进屋后,跟着二人去了外面。
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在罗英娘的铺子里选了几块上好的料子。
大约估摸出陆良生的尺寸,直接铺子里剪出来。拿着便回家了。
陆良生和贺老夫人她见过,尺寸自是知道,但陆家婶娘的尺寸她没见过,这可让她犯难了。
没办法只得等晚上回来,问了杜芸后,根据杜芸的描述,借着蜡烛的光亮,剪出来。
接下来的两天,肖氏除了吃饭,便把自己关在屋里。熬了两宿,终于在陆家婶娘登门那日给赶出来了。
给陆良生准备的是一件月牙白的书生长袍,袖口绣着祥云金纹。
衣摆处绣着一片连绵的山脉图。
而针法,肖氏思虑好久,最后决定用浮云缠枝。只在几处针法上稍微动了些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