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说,有气场的男人真是要不得!
……
天黑尽后,夏以沫提议去宋女士丈夫的餐厅吃饭,陆念琛毫无迟疑的接受了她的提议。
八点过的光景,他开着租来的小甲壳虫,载着她驶向那条悠闲的街道,车中海岛风情的音乐环绕在耳边,摇下车玻璃,晚风轻轻的吹,舒服极了。
渡假,总算让人尝到那么点轻松惬意的滋味。
却在车刚转弯驶入时,远远的,视线尽头有冲天的火光,染红了他和她的眼睛……
漫天的红,像是落日前鲜艳的余辉,又如同晨曦初绽,惊艳在黑色的夜空。
那火光却给人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像是有什么漫天袭来,又要将什么吞噬,将什么燃烧殆尽……
消防车呼啦着警报,一辆辆的往那方向驶去,公路上的车自动将道路让了出来,陆念琛也不例外。
而他也没有疏漏夏以沫此时的表情。
从这里看过去,凭估测,起火的地方离宋钰丈夫开的餐厅极近,说不定就是那栋房子。
他知道夏以沫担心,看消防车的数量还有火势,用不了多久这几条街会变得拥挤不堪,索性他转了方向盘,往路边靠。
正想开口安慰夏以沫,却在车刚放缓速度,驶入停车带时,余光里就见到她蓦地将车门打开冲了出去!
连车门都没顾着再关上,等陆念琛的目光追过去时,她人已经跑出几十米远,那背影看着都急切。
从没见过她紧张成这样,连他都被忽略了。
……
起火的正是宋钰女士丈夫的餐厅。
着火点应该是一楼的厨房,夏以沫跑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许多驻足观望的行人被拦在封锁带后面,还有一家媒体在最快时间赶来,正抓着目睹火灾起始的人进行采访。
现场一片混乱,指挥人员最担心的就是瓦斯爆炸,伤及周围的人,所以一边控制火势,一边试着疏散人群。
夏以沫死死盯着烧得通红的餐厅,在她身旁站着一位带着绅士风度与的警察,他正用请求的语气重复第四遍,请她退后到安全的地方,可她一直无动于衷,而且神情失措又无助,像是那火正在吞噬什么于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就那么数秒时间,竟然让她浑身颤栗,连呼吸都抑制不住的发抖……
“小沫。”陆念琛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把她找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去打量她此时的脸孔。
她听到喊声,下意识的回头和他对望,旁边的警察看到陆念琛,如见到了救星,连忙第五次重复,并且认真询问这位小姐是不是不懂英文。
陆念琛和正和他解释着,捏着夏以沫手臂的那只手忽然感到挣扎。
他再移眸看她,发现她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餐厅里不可收拾的火势吸引,但又同时,她想挣脱他的紧抓。
“别担心。”陆念琛勉强支撑着面上温和宽慰的笑容,对她说道,“我已经问过周围的人,今天餐厅没有营业,所以……”
“不是,不是,你不知道。”夏以沫摇头,根本不想听他说下去,他的说法和想法都是错误的。
她拒绝了他。
陆念琛蹙了蹙眉,“我不知道什么?”
“那里面……”夏以沫很着急,不住的回头去看,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不安,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里面怎么了?”陆念琛只是对她笑,笑意里有她无心洞察的森冷。
他本来不想问的,但是,既然她那么在乎。
身旁的警察见他们两个还站在危险区域说话,不由提高了分贝,就在这时候,起火的餐厅突然爆炸--
所有人都被吓得在第一时间找地方躲避,就算躲不开的,也条件反射的弯腰,用手遮挡头部。
陆念琛一把将夏以沫拉到怀里,背过身去,实际上他也是在做出动作都才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也意识到这个地方太危险,可还没等他带着夏以沫远离,她却更加反常,不但显得更加慌张,并且伸出手想推开他,!
“你放开我,让我过去!那里面有我的东西!”
夏以沫连陆念琛都不再看半眼,整个人像入了魔,拼命挣扎,比扑火的飞蛾还要决然。
他哪里能忍受她的忽视?
那边是熊熊燃烧的火场,她连命都不要,不顾一切往里面冲的姿态,实在让他非常的、难以承受!
“你是疯了还是没听懂我的话?!”陆念琛厉色对她大吼,抓住她双臂的手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连他仅剩的理智都在担心,会不会轻易把她折断?
可是他控制不住了。
他向来极好的自制力此刻正在瓦解,对夏以沫,已经到了极限。
她却一脸惶然惊恐的盯着他看,她瞳眸里映出他狂怒的样子,反而这一切好像是他的错了。
然后在两颗心悬而不落的恐慌中,他听见她轻不可闻的声音,她说,“那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对我,很重要……”
……
晚九点,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时间,世界才刚刚开始转动。
而不管奥克兰的夜晚有多迷人,却无法让陆念琛和夏以沫投入到渡假的心情中去。
回到酒店,他开始整理收拾自己的行礼。
把衣服从衣柜中取出,折叠好,放入行李箱中。
散在桌上的文件,他花了很多精力,却又是尽可能的缩短了时间,总算完成大半。
他以为这样的话,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完全用来陪她。
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有一辆他半个月前在网上亲自订购的旅行车,那里面一切都按照他的构想来设计,任何细节都将夏以沫考虑在内,甚至还专门空出一格来装她的画具。
他想在年前开着车,载着她,来一次长途旅行,只有他们两个人,远离城市,安安静静的生活。
可是当那场毫无征兆的大火吞噬了对她而言重要的东西,他终于清醒自己在她心里并没有占据太大的地盘,或许,他什么都不是呢?
想到这里陆念琛顿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夏以沫坐在大床的末端,看他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东西,却没把她的规划在内,她知道今天的表现欠佳,甚至可以说是失控,可是……
“陆念琛,你生我的气了?”她注视他的背影,眼神显得有些胆战心惊,一点点。
那是她常用的手腕,陆念琛实在太熟悉,连头都不回,都能想象出她此刻是什么表情。
每次她做了亏心事,就会摆出那副模样,在用无辜的口吻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既然她那么怕他生气,为什么要做出惹他不高兴的事情呢?
见他不回答,只顾做自己手下的事,夏以沫真有点担心他会收拾了东西立马走人,把她扔在这里。
想了想,又眨眨眼,她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去,扯扯他后背的衣角,认错态度端正得不得了,“对不起嘛,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生气。”
那三个稀贵的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真是非常的……不真实。
陆念琛想象过很多种可能,让夏以沫对他道歉,认输,会在怎样的情况下?
但他怎么样都没料到,这个时候,此时此地,她竟然说得那么轻松自然,好像她早就认错成了习惯。
深深的沉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正对她,垂眸和她那对恢复正常的大眼睛对望在一起。
“我没有生你的气。”他对她平静的说。
“当然……”他拉开她扯住自己的手,再道,“以后也不会了。”
说完之后,再转身,继续整理。
他并非生她的气,而是直接将她无视。
夏以沫一愣,心想这人忽然就变得有骨气了,干脆她就坐回床那边去,看他能忍多久!
可是这次陆念琛真的让她大吃一惊。
当他衣冠楚楚的提着行李箱,准备离开时,夏以沫才恍然他真的要走,连忙起身把他拦住,“你干嘛!我都跟你认错了,你……不要耍小脾气了好不好?”
“你觉得我陆念琛是那么好哄的人吗?”扬眉,他给与她的是一抹从来没在她面前展露过的漠然。
眸里的冰冷充满拒绝,夏以沫为之一怔,她无意外的被冻伤。
不理会她的怔然,他给了她今夜的第二个决然的转身。
“陆念琛,你别太过分了!”门打开,夏以沫挡在他面前,用的还是从前那一套。
他扬眉,用的却是对付自己从来不屑的外人的态度,“你不觉得每次都这样,很无趣么?”
“你什么意思?”夏以沫不再说笑了,敛了玩笑神色,抬眼认真盯着他看,“你都不想听我解释?”
她知道他性格很别扭,尤其当他有目的的时候,会耐下性子来用好几个圈套完成那件事。
她深有体会。
可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深觉他天性就是那样,也就不再纠结了。
再说她也有让他郁闷的地方不是?
只不过今天她也道歉了,当时她是很情急,事后……
“很抱歉,我不想听你解释,夏以沫,你的思维方式实在让我无法理解,所以--”移开挡住道路的她,同时,陆念琛从西装口袋里取出那张本来就不属于他的相片交到她手里,“我受够了,也认输了。”
他走得干脆利落,被剩下的人完全云里雾中。
夏以沫抬手看那张泛黄的旧照片,那是她刚和墨守生交往的时候照的,就在s大的食堂。
两个人依靠在一起,笑得比阳光还明媚,尤其是她,当时还留着齐刘海,纯黑的瞳眸焕发着与现在完全不同的光泽,稚气未退的脸上洋溢着初获恋情的小幸福,小鸟依人的依偎在墨守生的臂弯中,嘴角还沾着饭粒。
其实夏以沫在这方面讲究得不得了,她一直都嫌学校食堂卫生不好,总共也就去过几次,留下的这张照片还是当时墨守生同寝室一个摄影同好社的哥们照的。
后来在陆公子的设计下,墨守生和她大学时代唯一一个有少许交心的朋友生出奸情,再被她无意中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一时受不了刺激,逃到国外。
奥克兰是她停留很久的一站,她记得自己是将照片放在宋女士丈夫的餐厅里了,怎么会被陆念琛拿到?
他是为这个生气的?
那么……
“他和我分手了?”
夏以沫百思不得其解,握着矛盾的源头,再将它看了又看,越瞧越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是那个发脾气搞冷暴力的人。
要没陆念琛从中掺合搅局,她现在犯得着因为他抓心挠肝吗?!
越想越气,越气手劲儿就越大,最后她把照片揉成一团,使劲往门上扔,这还不过瘾,还抬起腿朝门上踢了一脚,然后……疼了……
“陆念琛你个混蛋!!!”
……
有时候夏以沫还是很佩服自己的。
在陆念琛撇下她之后,她还能叫客房服务送来好吃的,饱餐一顿再抱着枕头放心睡。
第二天一早,意识在好眠中点滴恢复,她蓦地翻坐起来,环顾四周,终于确定那位大少爷把她一个人扔在异国他乡……
他们定的是往返机票,当然,陆念琛小脾气上来,肯定不会在乎那点小钱,没准还是包机走的呢。
摸出手机,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坐在床上发呆将近半小时,醒神之后举起来看,屏幕上有时间显示,有满格信号,背景是她笑得灿烂的脸,她想看到的内容却没出现。
眼下她笑不出来了。
不由叹了一口气,昨天那场大火,那里面被烧成灰烬的并非他认为的任何。
原本她想亲自给他看的,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再说出来也失去意义。
而且,昨天她要解释的时候,他不是也没听么?
起来洗过澡再换了衣服,夏以沫心有不甘,出了酒店打了taxi就往餐厅方向去。
那个东西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怎么可能是和墨守生的合照?
想来陆念琛竟然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眼看就要过年了,他到底想怎样啊……
……
被大火洗礼过的楼房,墙壁上爬满火吻后黑色的痕迹。
不止餐厅一楼,就连周围的几家店铺都被波及,四周都是碎玻璃和一切说不上是什么的破碎物,黄色警戒线还没有撤出,工作人员仍旧在清理现场。
夏以沫站在警戒线外默然。
看来那点小念想就此打消,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了,即便将来还能再重获,也不可能与从前的一模一样。
心里正感到失落,一个久远而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发出。
“小沫?”
夏以沫回头,看见了端庄的宋钰女士,站在她身边的,是她如绅士一般儒雅的丈夫。
“老师,见到你实在太好了!”她迎过去,失落的小脸绽出一抹阳光。
显然宋钰也是高兴的,在她过往带的学生当中,夏以沫的领悟力和才华不是一般人能比。
她总觉得这孩子将来能够有一番作为,至少在绘画事业上,会达到一个她想象不到的高度。
而有趣的是,夏以沫从来不关心这些,甚至是忽略,也许这也是她的天赋之一吧。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没被吓着吧?”宋钰一边打量两年不见的学生,一边关心她道。
她善于发现的眼睛捕捉到眼前这小丫头落寞的神色。
“前天。”夏以沫回答,又皱起眉头,“本来昨天想到餐厅来的,谁知道那时起了火……”
宋钰听着,露出遗憾的表情,“别担心,没有人受伤,我们都很好。”
这两天天气极好,她和丈夫出海,把餐厅暂时歇了业,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出了问题,警方还是通过卫星电话找到了她们,否则这时候丈夫肯定还在钓鱼,而她则在烤着美味的海鲜。
视线穿过夏以沫,宋钰看了看烧得面目全非的餐厅,然后侧头对丈夫耸耸肩,再撇撇嘴,“看来要重头开始了。”
她的丈夫姜学闻言回以同样的表情,但更多的是愉悦,说,“正合我意,我早就想换个主题。”
看到她们两个有商有量,对经营了多年的餐厅被尽毁的事毫不在乎,夏以沫感到吃惊。
显然宋钰看出她的心思,在她还没开口时便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去的东西何必执着,拥有当下才重要,你说对吗?”
一句话,好像把她的心点穿了。
夏以沫愣了愣,“老师,你在开解我吗?”
宋钰看了丈夫一眼,得到一个想要的眼神,再对她笑,“善于专注的人往往能把她们专注的事情做好,你在跟我做画展的那段时间只画了一幅画,但是却又没有带走,你很少对什么事迟疑不定,我那时候想,如果有一天你会回来取那幅画,那么一定是上了心的。”
是的。
夏以沫无法否认,那对她真的很重要。
可是宋钰也说过,不管她是否会回来取,那幅画会永远放在餐厅的二楼。
昨天的一场大火把三楼的所有都毁掉,况且再听宋钰此时的语气……
“你找到那个人了?”宋钰再问。
夏以沫点头,又摇头,清秀的脸孔为难的苦笑出来,“但是画没有了。”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陆念琛的?
也许比喜欢还要多一些。
那时她可真讨厌他啊……
明明是他一手造成了那一切,非但不道歉,还要摆出一副他没有做错的表情姿态,她无法面对的并非墨守生的背叛,而是他!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逃避s市的所有,不想不问,更不愿意回去。
直到在奥克兰的几个月,面对一张画布,没有底稿,心里也没有任何构筑,仅仅凭着情绪去画,然后慢慢的,那上面开始出现一个人的姿态。
她开始只是好奇,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会画出什么,随着画面逐渐清晰,最后却让她为之惊诧!
竟然,那是陆念琛……
奥克兰国际机场。
眼前人来人往,不乏东方人的身影,也是,快到农历新年了,海外华人归国热潮也就是这个时候。
夏以沫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身边两只超大型的箱子,几乎快将渺小的她挡住,更之余此时的小狐狸,没精打采,风吹都会散架。
她双手捧着手机,认真的编辑短信,不时拧眉头,不时又咬嘴唇,连旁边的阿姨都瞧出端倪来。
她敲敲按按,手机按键都快被弄碎了,最后那条短信的命运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完全删除。
合上手机盖,夏以沫长叹,仰起头,就看见一位过分帅气的机长大人站在她的跟前,中国籍。
欧阳旭笑眯眯的望着她,眼睛弯弯的,见她总算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的存在,那双好像装着星星的眼眸中,光彩照人。
夏以沫明显一愣,第一反应不是他乡遇故知,而是……
“你这一身可真是……”她无法形容。
欧阳旭觉得她该赞美自己,于是循循善诱,“帅得惊天动地?”
夏以沫摇头,保持仰头和他对视的呆傻姿势,“你在玩spy么?”
“……都是同胞,你说句假话哄我开心不会死的。”
机长大人黑脸了,移开视线左右望了望,然后没心没肺的问她,“唉?怎么没看见陆公子啊?”
“……都是同胞,何必互相残杀?”
“嗯。”
共识达成,欧阳旭大大方方的在她旁边坐下,“早先你进机场的时候就看见你了,叫了两声,你在发短信,没听到,这专注力……”
他‘啧啧’两声,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会儿他专诚来候机室找她,发现她竟然还在捣鼓那短信还是别的什么,他打量了她好久,旁边的小姑娘都想来和他搭讪了,她竟然还不自知!
说罢,欧阳旭又斜眼瞄旁边的人,见她愁眉苦脸,身旁无人,不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有问题,发短信怎么能解决呢?当然要面对面好好谈一次啊。”他开导她,身为同胞,在国外遇到困难,互相帮助是必须的。
夏以沫垂头丧气,“我开始觉得是他的问题,后来发现好像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然后就……”
“悲剧了?”欧阳旭笑得那叫一个开怀,喜不自禁竟然伸出手去摸她的脑袋。
那动作就像是在路边遇到了被抛弃的小猫小狗,你摸它,不是安慰它,而是适当发挥同情心,证明自己有这样东西,摸完之后,站起来拍拍就走了。
夏以沫浑然不觉,整个人陷入无法形容的情绪里面。
也是这几天她才发现自己可以有那么烦!
几乎每天每时每刻想起来就会给陆念琛发短信,有时候是质问,又时候是逛到某处心情感悟,还有的时候甚至在自言自语。
他全然没有回应,把她当作透明人了?还是拉入了黑名单?
最后不甘愿外加失落的给自己定了张回s市的机票,从酒店出发时就在琢磨,要不要跟他说?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他把自己甩了,然后她死缠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