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只是沉默,瞪着自己的澄澈双眸隐约泛起了一丝嫌弃,刑御枫却还是淡笑着睇着她,“还是——”声音拖得长长的,“你只是怕公主的惩罚怨恨,想让本王先去落实了你的身份地位,你才能安心地委身本王?”
何淑沫心底继续腹诽着,低头摇头,声音里满是委屈,“公主对我有恩,奴婢若是鹊巢鸠占,岂不是以怨报德,没有良心可言了吗?!”
闻言,刑御枫点点头,“很好。”
“……”好啥?还是这样你就会放过我了?下意识地,何淑沫否决了这个可能,果然——
“那我们就不让任何人知道!这潇然楼本就是那些女人们的禁地,只要你半夜偷偷地来,就像今晚,有谁会知道?”他眉毛一挑,看到她蓦地仰首时眸光里的惊疑和鄙夷,当做没看到,继续道,“如此这般,你也算是做了两全之事!既不会让你的公主失了颜面,也让本王能够一尝芳泽……”
他说着,眸光里净是炯炯的期待,果真混蛋!何淑沫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脸,尤其薄唇边那一弯弧度,心想着刚才那一巴掌怎么不打歪他的嘴呢?!
他继续道,“还在担心吗?放心,只要半夜你来,黎明之前,本王一定让人送你回去,不让任何人发觉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只管来,保密工作我来做。
忍!一定要忍住!何淑沫顿了顿,“王爷知道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吗?”真像是在做梦,本来只是想出来散散步,却没想到散到这里和这个浴桶里的王爷聊起了天。
“什么?”刑御枫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话而微微一愣,只觉得洗浴的水完全凉透了,秋夜里,有些发寒。
“哗啦”一声,他站了身,带起浴桶里的水波晃动,裸的身体暴露,长腿跨出了浴桶,带出一片水花,淋湿了地面,也溅湿了她的衣襟。
可惜,本人倒是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也丝毫不考虑她这个观众的感受,虽然他的身材确实不错,可这样大咧咧,是否有碍观瞻?那谁谁说的,男人不论多么温文如玉,长了那东西看起来都是邪恶野性的!视觉冲击力太大呀!
惊鸿一瞥,收回了视线,定了定心,何淑沫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思绪微微有点断痕,一会儿,才想起要说的话,于是继续道,“王爷可知道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骗过了所有的人,却在唯独骗不了自己,午夜梦回之时,心虚吞噬睡眠,悔恨啃噬那一份安宁。奴婢,不想过那种日子!”
刑御枫眸光微微一肃,但是很快地又恢复了常态,语气更加暧昧,“这怕什么,午夜梦回之时,你肯定还在本王的床上,不想睡了本王陪你,到时候,你想得到安宁只怕都难。”其实,他也不过只是想逗逗她,看着她这么不安的模样,还真是好玩。
囧,何淑沫唇角抽了抽,他现在这副赤裸的样子,神情如此暧昧,口出吐出的话语很挑逗,真的真的很yd!
真是上贼船了!何淑沫然后肩膀抽了抽,微微啜泣了起来,“生命诚可贵,恩情价更高,若为公主故,两者皆可抛。反正,奴婢不能背叛公主,若是王爷执意要奴婢侍寝,奴婢也只能……死了算了!”
刑御枫正好拉了一件挂在屏风上的衣服披上,闻言,不禁一顿,转身俯视着她。
回答她的只是一阵沉默,安静的气氛带了一丝诡异。
何淑沫继续抽咽着,却怎么都等不到他的反应,不禁眸光上扫,想要偷觑一眼,看着他正由上而下地俯瞰着自己,那眸光,犀利而冷凝,不禁又快快低下了头去,只觉得沐浴在他的视线里,脊背有些冷。
终于,他开了尊口,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很好,难得本王的王妃得了你这么个好知己好姐妹!至于你,本王并不想难为你,但是本王说出的话也从不收回!所以,你若真心做了选择,我也不拦你……”
——啥意思?
何淑沫一顿,下一刻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若今晚她不从了他,那么便是寻死,他也不会加以理会?这就叫不想难为她?真是宽容的主子……
那么,那么她该怎么办?难不成就此从容就义?!
“考虑的如何?”他专注看着她的神色,将她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笑得有些冷,有些无谓,因此看起来更加邪恶。
何淑沫咬牙,“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怕因为奴婢一条小命而让公主和王爷对立起来,那就是奴婢不是了!要知道,王爷和公主的婚姻可不是两人的事情……”
“这你无须担心。”刑御枫干脆蹲下,与之平视,“既然本王答应你让你自由选择,自然是会让你走得安心。”
“你你……”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他的神奇很体恤。
“我我……”
“本王在听呢。”
“万一公主知道奴婢因此而丧命……”
“这你放心,她肯定不会知道。”他笑得更加残酷了,“本王这后院养了一头心爱的,他最爱的就是食人啃骨,一定不会留下你一丝痕迹的。”
啊啊啊啊啊————!!!
何淑沫真有种想要尖叫的冲动,只听得他继续道,“你可要想清楚,一定要想清楚呀……生命诚可贵,恩情价更高,若为公主故,两者皆可抛……”他喃喃着,“本王倒认为,恩情诚可贵,贞洁价更高,若是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
随之,他拉着她起身,走到了窗边,指着西园楼下道,“看到了吗?”
何淑沫定睛一看,果然有只白色皮毛的老虎,淡淡的月光在它身上晕染着一层银白,它在围栏里悠转着,似乎在觅食……
何淑沫转身,再看他的神情,倍显得阴恻恻,甚至青面獠牙了起来,比那更加森冷了几分。
……
意识有些混沌不清,迷离之中分不清是梦是幻,何淑沫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凌空落下,不断地往下坠,地面上,一只白牙森森,眸光泛绿,觊觎从天而落的美食。
只觉得心头咯噔了一下,好似整个人坠落在地,耳边听到嘭的一声,好似是脚跟锤落的声音,何淑沫不由一顿,惊慌之余,意识渐渐苏醒,睁开懵懂的眼睛,看到的是轻扬的纱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麝香,似乎熟悉,又好似十分陌生……
挣扎着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红木大床上,绣金缎被,空气中隐约散发着淡淡龙涎之香。
揉揉脑门,她这是在哪里?眸光一瞥,蓦地瞪大了双目,素手掩嘴,因为看到床沿上坐着的那位衣冠楚楚的男子——
刚毅冷峻依然,浓黑剑眉,淡薄双唇,一双莫测高深宛如黑岩般的眼眸,冷冽英俊的容颜,只是撩袍一座,那种傲视群伦的强悍气势便淋漓尽现,黑色云纹锦衣,更让他显得有几分神秘诡谲,冷漠黑眸残余着狂狷的残酷,尤其此刻,莫测高深,甚至有一丝微妙。
微妙?何淑沫一顿,心头一惊,昨晚——
回忆慢慢地回笼,她蹭一下就坐了起来,惊呼道,“我怎么还在这里?”忽然想起昨晚,自看了那头之后的记忆都没用了,甚至是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难道他真的意图不轨,强行将自己打晕了然后……
“你说呢?”他淡淡睇了她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如是想着,马上低头检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幸好,衣服还在,至少亵衣完整地穿在自己身上!那么,他为什么会将自己留下来?
再次仰首,她的眸光带了几分疑惑和询问的意味。
刑御枫只是起身,健硕的体格,一步一行间,都是最男子气概的优雅,丝毫不复昨晚的狼狈踉跄之相。
只是,何淑沫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心想离轻该是早已回来了吧?!却不知道他知晓自己来了这里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想到这里,她一顿,再看向那自己倒了一杯茶,淡品浅酌的男人,难道他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刻意将自己留下的?如果此刻她从这楼里走出去,只怕天下皆是她这一晚是宿在王爷房里了!他是在陷害她?还是为了昭告什么?不论如何,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如是一想,不禁心中幽怨,这个男人,她才不要做他的什么小妾,做不做只是他的一句话、一时的兴趣,却或许会是她这辈子消抹不去的插曲,得不偿失的事情,她才不要去做!
恰好,她没有实际的损失,他也还算是个君子。
起身,下榻,穿鞋,披衣,一气呵成,然后对着那男人躬身道,“王爷,奴婢要回去伺候公主起床更衣了。”
刑御枫微微蹙眉,睇了她一眼,“你不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淑沫摇摇头,“是奴婢贪睡,霸占了王爷的床榻,请王爷恕罪。”她似是而非道,反正也怎么在乎。
闻言,刑御枫扯了扯唇瓣,冷道,“倒也不是你霸占了本王的床榻,本王也不会委屈自己睡地板,所以你也没罪。”
“哦。”何淑沫低着头,“那奴婢要赶回去伺候公主起床更衣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她这种波澜不惊的语气就是让他胸口盈满火气,“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本就想到如此光景?”看她淡然的模样,不禁让他怀疑究竟是谁设计了谁?
低头听到他含怒的责问,何淑沫不禁蹙眉,“奴婢不敢,奴婢也不懂王爷在说什么。”顿了顿,还是解释道,“王爷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去看过公主了,奴婢一直随侍在公主左右,对这里人事皆是不熟,昨晚也是没有睡意才出去闲逛,不想……惊扰了王爷和夫人……”她只想说,她是无辜的,怎么料得到那时候的他们正在那角落里亲热,若是提早预知,她断然不会出去瞎转悠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掌握着主动权,自来到此,不论对方是谁,她一直被动着。或许今日他对她有一丝兴趣,那也不过只是兴趣罢了,无关其他。所以,她当然不会傻到以此为挟,就算心意萌动,她或许也不会主动去接近,如此这般,就算争得也不过只是一时的快意,今后漫漫日子又该何以为继?
刑御枫眼睛眯起,视线紧紧地锁住她的娇颜,不断地凑近,看她又要往后退步,于是咬牙道,“不许躲!你一个小小的贱婢还怕本王对你做什么吗?你自觉地般配吗?”
何淑沫摇摇头,心中不禁叹息,男人也是矛盾的人,“王爷说的是,奴婢是不配。”
他不该生气的!刑御枫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忽然被她牵系了,尤其此刻,她清澈的双眸,丝毫不躲避地回视自己的眼睛,好似真真地告诉自己,她真的对他没有丝毫的企图。
一个婢女,本就该如此守本分,可是他心里蒸腾的浮躁却让他难得平静,眸光益发炙热,是怒火,也夹杂着其他晦暗不明的暧昧。
他故意告诉她昨晚他和她之间有可能……,但是她依然平淡无波,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是自己却被心中那股陌生的感觉搅得无所适从……
或许是自己高傲的缘故,所以容不得别人的拒绝,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论今日眼前这丫鬟是蓄意还是无意,但是他都不该如此为她费心尽力,得到也好,割舍也罢,只要他想要的,不过一个丫鬟而已,若是他强势索取,绝对没有她躲闪的空间。
如是一想,他的神色更冷,少了那分戏谑的嘲弄,增加的是高高在上的威仪,不容挑衅的倨傲。出言,声音更是冷肃,“先给本王更衣,本王要出门而去。”
“……”何淑沫扫了他一眼,此刻的他,衣冠楚楚,全身上下一丝不苟,想来丫鬟已经进来伺候过他起身了,还要更什么衣?反观自己,虽然穿好了衣服,但是头发还是凌乱不已。
刑御枫冷道,“你这笨模样,怎么伺候得好王妃,看来本王要重新为王妃安排伺候的人了。”
“……谢王爷,王妃若是知道王爷对她如此上心,应该会很高兴的!”这样说,应该没错吧?
沉默。
“还愣着做什么?”他语气冰冷道,“本王忽然不想穿这套衣服了,去帮本王找一件轻便的衣服!”
“是!”她焉有不从之理?
就在这时候,听到外面温婉却不失威严的女音呵斥道,“好大的胆子!本王妃是那些姬妾丫鬟吗?”
——那是离轻的声音,想来是在外面被侍卫拦住了,因为刑御枫曾经下令,不许任何女子进入这潇然楼。
何淑沫心中一喜,可随即心情又复杂了起来。他是忙到现在才回来,发现了自己不见踪迹,于是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还是……他早就回来了,却不能为小小的自己而泄露了心绪,所以才等到天亮,这才过来……如果这是这样,那么他是否会为自己担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