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被子里的抽咽声才慢慢地停下,何淑沫才缓声说道,
“别难过了,想些开心的事情。”本想询问他为什么哭,但是心想这小皇帝防备心重的很,若是他想说应该会自己说的。
可是被窝里却是一片安静。
何淑沫无奈道,“既然不哭了,也不出声了,那么你肯定是睡着了,那我就走了哦~”
话还没说完,小皇帝蓦地掀开了被子,一把拉住她的手,“没有!朕还没睡着。你不许走!”声音焦急而严肃,无形中带了命令的成分。
何淑沫扑哧一笑,“那你终于肯出来了?”
小皇帝一愣微微带了几分抽咽,“你又骗朕?”
何淑沫摇摇头,“没有啊!若皇上你真的睡着了,奴婢自然是要走了,这不是我们刚才说好的吗?”
“……哼,那朕现在还没睡着,你不许走,还有,你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了,朕许你在朕面前自称我。”总是觉得自称奴婢的时候就是有点刻意疏远,甚至有点生气。
何淑沫顿了顿,笑道,“那我就多谢皇上的隆恩了。”
小皇帝点点头,不想睡觉,却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脸色微微染了几分熏红,“你……”
“嗯?”
“你会不会背后里嘲笑朕,朕是男子汉,却又躲在被子里哭鼻子,朕……”脸色更红了,“母后不许我哭她说男人不该哭爱哭的男人不配当皇帝!”
何淑沫心中一阵叹息,“当然不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当然就大哭出来啊!不然你的眼睛里为什么要有眼泪这东西呢?”
“可是朕是皇帝!”他强调说。
“对,你还是个男人!可是男人也是人啊,你有没有听一首歌,叫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当然没听过了。
“……
没有。”小皇帝摇摇头,“那歌和朕有什么关系?”
“那歌说:在我年少的时候,身边的人说不可以流泪。在我成熟了以后,对镜子说我不可以后悔。在一个范围不停的徘徊,心在生命线上不断的轮回,人在日日夜夜撑著面具睡,我心力交瘁。明明流泪的时候,却忘了眼睛怎样去流泪。明明后悔的时候,却忘了心里怎样去后悔,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好累,开始觉得呼吸有一点难为,开始慢慢卸下防卫,慢慢后悔慢慢流泪。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撑得那么狼狈。男人哭吧哭吧是吧不是罪
尝尝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就算下雨也是一种美,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痛哭一回不是罪。”
小皇帝虽然年纪小小,听着何淑沫说的歌词,眸中也升起了几分共鸣,呢喃重复道,“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微笑背后苦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撑得那么狼狈”
“对对!”何淑沫点点头,“皇帝也是人哪,自然逃不过七情六欲,若是等你长大了,天天撑着面具,顶着无形的压力,想要流泪的时候却忘了眼睛怎样去流泪,甚至连呼吸都难为,那时候才是最可悲呢!不是说,有血有肉的人才是真汉子吗?”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这话和太后教他的背道而驰,但是他的心中的天平却直接倾倒在了她这一边,沉默了半宿,才仰首道,“那我也不会再别人面前哭的。”
何淑沫不禁怔了怔,看着他晶晶亮如天上星星的双眸,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得赔笑道,“你还是个孩子,若是真的难受,可以去找你娘亲,把你心里的难受都告诉她,她会抱你睡的。”
小皇帝摇摇头,眸中有一丝落寂,嗫嚅道,“不,朕最不可能的就是在她面前哭……”
“为什么呀?”何淑沫疑惑道。
小皇帝摇摇头,不想说,那是因为他的母后需要他,他是母后今后的依靠,她不允许他懦弱,他也了能让自己懦弱!虽然他是九五之尊,但是从小就深刻地体验过什么叫孤儿寡母的孤立无援他必须坚强!
何淑沫也不逼问摸摸他的头,“睡吧。”
小皇帝重新躺下,眸光定定地看着她,“我睡不着,你是不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何淑沫一时间不知道访怎么回答,看他眼眶红红的,不禁道,“等你睡着了再走。”
小皇帝点点头,这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响动声,隐约听到男人女人的声音,小皇帝蓦地窜了床来就往床底下躲。
何淑沫一愣,“喂喂你是耗子吗?你干什么?”
“你把被子折好,不许说朕已经回来了。”这时,小皇帝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哭腔。
何淑沫还是怔怔然,靠,他躲起来了,那她站在这里算什么?不许供出他,那么她一个外面的丫鬟怎么解释自己站在皇帝的寝殿里?
顿了顿,何淑沫无奈,快速把被子叠成刚才的模样,自己趴了下去,爬进了床底不禁低声怨道
“喂你靠边去一点!”
小皇帝屁股挪了挪,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轻点!不许再说话了!
何淑沫一声叹息,也举得躲起来万一被找到了好像更加不妥,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趴在地上,看到几双脚迈着匆匆的步子进来。她眯眼心中祈祷:老天保佑可不要被发现了!
“没有?怎么会呢?”那是太后的声音,虽然温柔却不之威严。
”你先别着急,皇上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安静一下,肯定还是在宫中的,我已经派人四处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了。”
——那是刑御枫的声音。
何淑沫也不知道是忧是喜,总之心安了一点,至少这样被发现了,他会偏帮自己—点吧?至少,她现在名义上是睿王府的奴婢。
太后隐含了一丝怒气的声音道,“他肯定是又躲到哪里哭去了!就像是上次不过赐死了他身边的一个太监,他就一个人躲进了御花园的假山里哭得那般不争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刑御枫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就这么……
太后反驳道,“哼!我都是为了他好!你也知道那小太监根本就是白玄沧送来的小探子我怎么可能不找机会除掉了他?!”
“话虽如此,但是你该事先跟他说,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信他一定懂得如何取舍,再来,那也不过只是个孩子,你何须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呢?”
“你觉得我太过恶毒吗了”太后的声音有些幽怨,
“你知道我们母子在这里宫里有多么不容易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得孤立无援吗?可是,他是皇帝,是我唯一的希望,怎么可以如此懦弱,即使那小太监不是奸细,皇帝也必须有承受一下子痛失了所爱的能力!”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你这样只会让他觉得你是豺狼虎豹,我看这一年,他的性子又闷了艰多,有些事情总是急不得的!再再过几年,等他再大一点……”
太后摇摇头,“可是我等不了,也不想等,好辛苦,我真的好辛苦!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进宫的,即使进官,也不会决定生下他了!”
何淑沫只觉得小皇帝身子一僵,全身紧绷着,双手握拳咬牙,心头涌上了怜惜之情,伸手去握住他的小拳头,给他一个温柔关爱的眼神。
小皇帝则倔强地侧过头去何淑沫没有忽略那一滴从他脸颊上滑落的晶莹。
只听外面的太后脚步往前,想来是保住了刑御枫,继续说道,“若是我没有生下他,若他不是先皇唯一的儿子,我也就不会被困在这里深宫大院里,那么不由自主了!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声音飘渺而希翼,“你还娶我吗?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闻言,何淑沫。头咯噔了一下,只觉得浓浓的危机感笼罩着自己,这算不算一个宫闱禁忌辛秘?若说今晚的只是为了解释怎么会身在何处,再有刑御枫的帮忙,离开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此刻听到的这番话,刑御枫会不会帮着太后杀了她灭口呀?
一时间,心情无限哀怨……
想来是刑御枫推开了太后,声音里有些淡冷,“没有若是,没有重来,你是太后,我是辅臣,若按照辈分说起来,你是我的……”
“不许说!”太后喝止道,“我知道你不爱我了,你一点都不爱我了……”
闻得一声叹息,刑御枫声音平静,“如儿,我对你从未……”而且当初进宫是她自己的选择,用当初她自己的话来讲,是努力争取,便在先帝的酒中下药,然后有了如今的小皇帝。即使重来一遍,他还是相信她会如此选择,如今她压力重大他了解但是这并不表示着她不留恋人间极位。如今他能做的只是尽心辅佐为先帝报恩如是而已……
太后摇头,声音乍然变冷自犀利,“难道你真的有了喜欢的女子?是那个天祈国公主陪嫁过来的侍女?你真的动心了吗?”
何淑沫闻言,全身紧绷了起来,还未发现自己的存在,怎么就先点她的名了,这下被发现只怕要尸骨无存了……
“胡说,那不过只是个丫头。”刑御枫的声音平淡如水。
何淑沫也点头她真的只是个丫鬟一切跟她无关……
一声冷笑,太后道,“以往我问你是否喜欢哪个女子,你从来不会出口辩驳
今天这是怎么了?”似乎是笑但是更多掺杂的是一抹狠戾……
何淑沫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只觉得脊背寒气窜起……
刑御枫还是平静如水,“你放了那么多女人在我身边,难道还不安心吗?就算我对那个小丫头有兴趣,也不过多一个女人罢了,有什么区别吗?”
“是没什么区别
可是我从来未见你对哪个女人感兴趣过……”太后声音里有一丝复杂,“我只是……”
有时候女人的心态好奇怪,分明送女人给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是一种凌迟,可是想到会有别的女人睡在他身边,她的心就会犹如万蚁啃噬。既然他的身边非要有女人不可,既然自己注定站不到他的身边,所以她神经地自己挑女人送到他的府里。如是,好似心情便会有了微微的安慰,至少那些女人都己是臣服于她的,至少自我感觉里,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每天听着报回来的消息,晚上即使孤枕,梦中却也旖旎。
刑御枫好似有一点先见之明
声音里微微带了一丝冷笑
“难道微臣没有主动对那个丫鬟有兴趣的权利吗?太后不会扼杀了微臣小小的兴趣吧?”
太后摇摇头,“当然不会,据说白玄沧也想要那个丫鬟,我只是关心你,只怕他跟天祈串通那丫鬟可能是……”
何淑沫唇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命有种风雨飘摇的感觉,而且,原来白玄沧的野心大家都知道,不过只是没办法罢了,难怪那一日他会亲自去劫新娘!原来是有恃无恐,试想当日若是劫婚成功,那么离轻是否要被迫随嫁了?
这时,听到刑御枫淡定道,
“我也不是傻瓜,不会连这个都分不清。”
“英雄难过美人关。”太后劝道。
只听得刑御枫含笑道,
“她不是美人,至少比起和太后甄选的女子,她的容貌确实逊色一筹,我对她有兴趣,也不过只是一时之趣罢了。”
何淑沫从未有像此刻一样感激过刑御枫,虽然他言语轻佻。虽然没有直接反驳,但是太后耳目众多,否认全部肯定只会早疑,这样或许更好。
忽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要是人生都这样,踩着迷霉,脚踏不到实地,活得还真是累极了!
“是吗……”太后半信半疑。
“信不信都好,只是希望太后能给微臣—点私人的空间,让我可以喘息一下。”声音里也好似隐含长久积淀的倦意了……
太后一时无语,可能有一点点内疚,但也只有一点点。
一时间,房内小分安静,安静得让何淑沫有些害怕,只是希望着他们能够速速离开,也让她觑空出去,只觉得自己脊背后面,已经是一片汗湿的冷意了。
可是,好久,外面都没有动静。
何淑沫。想,他们不会就在这里等着宫人回报消也吧?如果是这样,这皇帝他们肯定是找不到了,她还要等多久啊?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小小兽鸣的声音,好似喵咪,何淑沫眸光四下探看,看到一只雪白的胖小兽正踉琅跄跄地走了过来,心中顿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那小兽的视线是盯着小皇帝的,小皇帝也有些着急,小兽喵咪地叫了几声,视线看向陌生人之时声音急促了起来。
何淑沫只觉得眼前一黑,逃跑的希望瞬时落空了。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可是……
完了完了……
完了
她今晚真的要死在这小禽兽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