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想起记忆深处的一段回忆……
那一天唯一的一次,他看到先帝脸上的笑容的,如此善悦,如此大敞心门,如此好遮掩的,那份兴奋如此单纯,好似一个孩子要到了糖果,一扫之前的阴郁,来到他面前,“枫儿朕送你一个王妃你要不要?”
那时候的他年纪正青涩,只想着能够扬鞭策马、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对妻子娶妻生子还未有太强烈的欲望,想摇头点头都不对……
看他如此犹豫的模样,他便生气了,“那是朕的女儿,唯一的女儿,给你当王妃你居然还不高兴?!”
不过当时,看着先帝脸上如斯的喜悦,他心底某一处的纠结也化开,释然地笑着点点击,“枫儿当然高兴!”因为先帝的高兴而高兴!原来,他多了一个妹妹……
只是没想到,那是先帝见他最后的一面了,一场大火,了解了一切,却也留下了偌大的责任和包袱,由他一肩扛起……
如今想来,难道何淑沫便是先帝的女儿?!今晚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能够让先帝如此执念甚至放下身份相随……
太后恨恨地握拳,“哼!什么关系?!你不会猜不到的……”
刑御枫一时无语,心底翻搅着复杂的情绪,但还是喜悦居多,故人西来,原来先帝健在!至于何淑沫……
不禁皱眉她不是离轻的侍女吗?先帝又怎么会让她沦落至此?她远从天祈而来,难道先帝这些年一直都在天祈国?一连串的疑惑,终不得解……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告诉我,告诉我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若是你想当皇帝……”
刑御枫冷淡一笑,“若是我想,就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
“我知道的。”太后嘲弄一笑,有些惨淡的表情,“我是说,如果有人非要你来继承皇位,又或者说这个皇位本可以是你的……”
刑御枫截断她的话,
“我的选择,其实你一直都明白的,如果你非要一个保证,那么我今日承诺你,今生我与皇位无缘,不是我想要的,谁也强迫不了我。
果然,送走了太后,刑御枫一个人将自己在雅筑关了很久,心绪激荡的那份复杂,久久不能平静——
先帝,不,皇叔真的没有死!何淑沫是皇叔的女儿?!想起那个偶然间挺起的婚约,虽然不算正式,但也足够撩动他的心湖的,远隔了千山万水,老天还是将她送到他的面前而且成为了他的妻子……
这是天意吗?注定两人要结成鸳鸯伴侣……
如斯想着,心中更加想念那个身影,想要素问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为什么她一直不告诉自己,却以那般的方式亲近着,是否早就知道了一切,刻意随着婚嫁的队伍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又是否委屈了她,毕竟给她的身份不过只是一个侧妃……
推门而出,脚步匆匆往枫沫苑而人,却不想,一只纸鹤凌空而来,刑御枫顺手接住,看着小时候就熟悉的这小玩意,上面写着锦湖桥头,现在想起来,当初那人也是用纸鹤传信,是否就有心透露他的身份呢?只是当初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还活着,或许说根本不敢去想。此刻,心头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故人重逢,那份蠢动如此殷切。
到了锦绣湖桥头,冬风徐徐,带起湖面粼粼,漾动着潋滟波光。
远远地,刑御枫便看到一个侧影伫立在桥头,只是一个侧影,却足够他去确定他的身份了,心微颤,身体也有些僵硬的紧张……
虽然今天天气很好,那沐浴在金色阳光里的侧影却是如此寂寥离条,他口中含着一片树叶,吹奏着绵远的音律,诉说着内心的沧海桑田,那份寂寞尾随,那份黯然难消,几乎与他己经融合成为一体……
刑御枫忽然有些不敢往前,就这么停下脚步,看着远远的他,寂寞的背景如此绚烂,那点点波光、涟漪美不胜收,他是不入画的那一抹晦涩……
终于,等到旋律骤停,那人才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己然健壮的身影,那份冷峻早己进有了当初的青涩,刑昱天不禁安慰一笑,眸中净是歉然,是他的自私
让他承受了一切的包袱……
刑御枫看到他微笑的表情,心头不禁一震
皇叔真的释然了吗?那份笑意己经没有了当初的暴戾和冷酷,只剩下一份寂寥的淡淡,有些凄凉,有些无奈……
“枫儿,怎么还不过来!”那么多年的淡然,没有纷纷扰扰的起伏,他的心情确实阔朗了很多,虽然心中的主旋律还是忧郁……
刑御枫健步而上,眸中竟也隐约感觉到了湿意,“皇叔……”
“傻孩子。”刑昱天不禁叹道,
“很多年前,我便跟你说过了,你叫我父皇就可以了,反正你是我带大的!只是你为了避讳,一直不肯,如今我己经不是皇帝了,你可以叫我一声爹了吧?”
刑御枫心底情潮涌动,“爹——”
这一声爹,他很久就想叫了,只是当初抗拒皇位,也为了避忌朝中大臣,坚持不肯叫父皇,毕竟他并未皇族直系血脉,他的爷爷是始祖黄帝的养子,沧溟国大半的江山都是他打下的,只是性情闲散,并无意为帝,也拒绝了丰壁河山的封地,若不是他父母亡故,也不会重回皇宫,甚至有刑昱天亲自抚养……
“好孩子!”刑昱天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
“这些年委屈你了……”
刑御枫摇摇头
“我只是在做我2该做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我欠你的。”刑昱天淡淡道,仰首看着那己经渐沉的夕阳不禁感慨道,“十年了……”
“爹,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过得好吗?还有何淑沫……”心头的疑惑太多太多……
刑昱天回头,唇瓣带了难得一见的温柔,“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说过我有女儿了吗?她便是何淑沫……”也好,叫何淑沫总比叫风琉好,至少不用让他想起自己的无奈……
刑御枫点点头
“我己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想这算是缘分吧!她爱玩,便离家出走,却不想成了那公主的丫头,只要她高兴,这些我都随她了。”刑昱天道,“所以当初你们拜堂成亲,我也并没有出面阻止,你一定没想到,第一次与你拜堂的便是她吧?”
刑御枫微微一愣,“什么?怎么可能?”他不解道,“那一晚的声音,分明是……”
刑昱天点点头,“不要怀疑,若不是对象是你,当初我早就出面阻止了。”
“那公主……”
“至于那个公主……”刑昱天不禁皱眉,“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于你于沧溟国,或许都是一个灾难,你自己要小心为上。”有些事情己经不想管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何淑沫的动情,两人的和睦,还有当初离轻给她服下的毒药,这一点,那小丫头似乎己经忘记在甜蜜之中了……
“这一点我也很怀疑,那为什么他当初一定要何淑沫替她与我拜堂成亲?只是因为她不想与我成亲吗?”
“当初他失踪过一段时间只是我并不知道那时候他去做了什么。”因为当初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观礼,那是他唯一的女儿,他的生命根本,在他眼中,那是一场最隆重最神圣的见证,又怎么会为了那些俗事而错过呢?!
只是,现在让他担心的是,“枫儿,你爱何淑沫吗?或者我想知道,你爱她有多深?”
刑御枫微微有些脸红,“爹……”
“我向来明白,一旦你的认定就会执着守护,一如当初你为了报恩而守着麟儿十年……”刑昱天忧心道,“不过,假设何淑沫喜欢的并不是你,你又当如何……”
“她心有所属?”刑御枫脸色有些阴沉,“是谁?!”其实这一点,他早就有所知晓的……
“不管是谁都不重要,因为你需要的东西不在他身上。”刑昱天希望他能够夺回何淑沫的心,至少以后情势逆转反目成仇的时候,她不会成为左右为难的炮灰!
闻言,刑御枫正色道,“当初娶妻,我己经错过她一次了。见来纳妃,我却是以全心全意相聘,更以妻子待之,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的!”
刑昱天点点头,“我只希望何淑沫能够幸福。”
“我也只想给她幸福!”刑御枫坚决道,“她己经是我的妻子,我也会得到她的心,不会让人有乘虚而入的空间!!!”
闻百,刑昱天心中不禁一声叹息,“至于离轻,你要小心,他的背后不容小觑,我亦有个感觉,天祈国这次和亲不会只是一味求和,时事变幻莫测,你要小心应对。”
“我知道。”刑御枫点头,“爹,那你以见打算如何?何淑沫她知道你来了这里吗?”
闻言,刑昱天的反应有些激烈,“不!你千万不能跟她提起我!”顿了顿,脸色有些无奈,有些晦涩,
“她并不知道……
我是她的爹!”
“什么?!”刑御枫一惊,“为什么会这样?那……”
“总之,不要跟她提起我,什么都不要提……”刑昱天喃喃道,“因为在她的心中她的爹不是我……”
“爹……”刑御枫看着他眸底闪动的痛苦,心中有些不忍……
“暂时别提这个。”刑昱天摇摇头,心中想着,“至于你的王妃,他是否一致不愿意与你同房?你可以让他来侍寝……”
闻言,刑御枫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不行,我不能对不起何淑沫!”
刑昱天淡淡笑道,
“没人让你对不起何淑沫,总之,按照我的话去做,你会有发现的!”
…………
暮色降临,入冬的夜有些冷,不若白天有阳光的温暖,夜风也寒得刺骨。
何淑沫留在泠倾小筑吃了晚饭便看到刑御枫推门而入。
他的脸色有些微妙,在乍看到自己也在的时候好像还愣了一下,两人起身,行礼,“王爷。”
刑御枫点点头,心想着自己的妻妾还真是相处和谐,恍若自己不过一个外人
虽然他确实是后来介入她们之间的
可是在这个以夫为天的年代她们如此这般是否真的有些诡异?
心想着,心底好似有根隐隐作疼的刺,心里格外地不舒服,再想到刑昱天的话,心底更是升起解不开的疑惑,难道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吗?
离轻微微皱眉,心底隐约觉得他的眸光较之平常变得有些不同,探视中带着一抹犀利,好似要将自己看穿,难道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不,他向来小心翼翼,除非……
“王爷,今晚有怎么有闲兴来此?”
刑御枫一笑,“这里是本王妻子的住处,按理说本王该是天天都来才是,如今落得来一次倒被王妃诧异了
看来确实是本王失职得厉害。”
闻言,离轻心底警戒了起来,“王爷说笑了,既然是你我的协定,就无所谓失职与否。”
“可我们毕竟是夫妻,如此相处一辈子,只怕是会委屈了公主!本王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与公主好好相处。”刑御枫看着他眸底那一份紧绷,心底异动,她的抗拒果真是有原因吗?
离轻顿了顿,目光对峙,他的眸中分明只有挑衅的意味,而没有丝毫所谓情意的葫动,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淡淡一笑,眸底流泻了几分悦色,“王爷这么说,真是让我倍感欣慰,只是不懂,究竟是何原因让王爷改变了心意?”
细看她的反应,好似是被冷落的妻子乍然得到丈夫的宠爱而蠢动着欣喜,刑御枫心底不禁有些担心,按照看刑昱天所说的话,若真的共处一张床,是否结果反而会无法收拾呢?心底一时有些踟蹰……
离轻看着他隐约的犹豫,依然淡然而笑,“那么王爷想要与我如何相处起?”
刑御枫不由自主地看向何淑沫,只见她眼中也有紧张之色,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两人对持着。他心底有些迟疑,若是可以,他并不想在她面前这般与另外一个女人说话虽然只是为了某种验证……
不过对方既然己经宣战,而他也道出了意图,刑御枫道,“夫妻相处之道,自然是从新开始。”
“从心开始?”离轻有些嘲弄笑道,“只怕王爷的心并不在我的身上,那么又何须勉强委屈了自己?”
“公主又何必对本王如此敌意?”刑御枫心中下了一个决定若这个公主是何淑沫不能与自己结为连理的郁结所在,不,其实他想没有那么简单的,独独只是为了主仆之情而不能僭越吗?这样也好他顺便试探了她的心。“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虽然本王真心只想待一人,既然公王己经下嫁给了本王,本王自然也不能辜负公主,照顾公主是本王应尽的责任,公主何不尝试看接受这段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