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事后的安慰吗?何淑沫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觉得可笑可笑……
偌大的园子,残叶已经落尽,光秃秃的枝桠,有些晦涩的天空,阴霾淡淡,寒风袭来,吹皱了池水,冬景离瑟。
离轻迈步上前远近地便已经看到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批垂的头发已经灰白,在冬风中凌乱不已,且坐在木制轮椅上,即使已经察觉到身后的人的到来,还是顾自望着远山的寒烟衰草凄迷缭绕,丝毫没有反应。
踩断了脚下的一根枯稿,一声脆响,惊碎了林中的寂静,离轻微微雏眉,顿了顿,上前拱手作揖道,“师傅,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人这才缓缓转过了轮椅,是一鹤发童颜的老人,看似慈和温祥,但是眉目间的犀利可见一斑再看他的双瞳颜色竟然是银色的。只见他只是淡然地看着离轻,默然间,那份探寻的意味已经昭然若揭,让人无所遁形……
离轻顿了顿,“师傅,您一向在祈雪山修行,为何……”话还没问完,就被那波澜不惊的话语打断了。
“你我有缘,我才收你为徒,更是将玄机阁交予你手中,你亦不负我所托,将玄机阁的势力悉数渗入沧溟皇朝权势的各个角落里,像如今,时机逐渐成熟,可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不仅自断羽翼,除了白玄沧这个栽培多年的势力,更是自爆身份,还陷玄机阁大众于危险的境地,你究竟欲要何为?”声音波澜不惊,可是那份气势,已经说明了一切,越是沉冷的话语越是犀利谴责。
“师傅……”离轻哑然。他真正的身份虽然也是皇帝的子嗣,只是时不我与自小便被抛弃在他处的角落里长大之后偶被想起也不过只是因为妇人的怨念。
只是,如他这样的身份,断然不会只是在端王府长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一次,他便是耐不住性子偷偷溜出府去玩,却在无意之中救了一个衣衫槛褛昏倒在路边的乞丐,或许真的是缘分天成,他竟然是个绝顶的武林高手,却不知道为何双腿残废且落魄至此……
还清晰地记得当初他的狼狈,诚然也吓到了自己,从未看过一个人伤得如此之重,干涸的血液混着尘泥晕染全身,双腿更是惨不忍睹,膝盖的骨头已经被粉碎了,他只能爬着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每一个人身后或许都有故事,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故事或者清淡如水,或者惊天动地。他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那时他对自己并无害,更是成了自己的良师益友教导他颇多。
自那以后,端王府养在深闺的郡主便不再是他自己,月奴取代了他的位置,而他也开始四处游侠,增广阅历,心境的开阔让他不想只是关闭在以方天地里,渴望着翱翔天地,一展所长!十五岁那一年,他正式接手了玄机阁,当初的玄机阁不过一个小小的杀手组织,人数也不过小小的二三十人,能到今日的规模实属不易。
漫漫长路和亲不过一个契机。
一切都是从新开始,又或者说,沧溟国才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玄机阁扎根的地方,这是一块极具诱惑的土壤。至于天祈国,除了幼年那已经朦胧的伤害,对于他来说已经依稀飘渺了……
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老人眸色瞬间变得洋不可测,“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红颜祸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多少警示在历史之中,为何你还要执迷不悟
“师傅,我并非执迷不悟,只是抱负和爱情,我可以兼得,那为何非要做一个抉择!”离轻迎上老人的双眸,坚决道。
“幼稚!”老人眼中银光凛冽,“你心中亦然明白,又或者一直在恐惧,如果终有一天需要抉择,你又该如何是好!只是如今看来,这份感情已经凌驾在你的抱负之上了!那么多年的努力,你却为了-个女人,就这么甘愿放弃一切吗?
离轻摇头,“师傅傅,你不要逼我,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信心满满是好!”老人淡淡道,“但是你心中必须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只有这样,以后即使面对让你进退维谷的选择,只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就不会迷失方向!”
“徒儿明白。”
“那么我问你,今日在你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多年希巽的抱负?还是一个偶然捡到的女人?若是两相冲突,你会选择什么,会去什么?”老人银眸闪着幽冷的光芒,语气也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不要让那些温软蒙蔽了你的心,得了天下,害怕没有女人吗?”
这是他的软肋,他一直避免去想,因为一直相信鱼和熊掌能够兼得,若是有一天两相冲突……
沉默默然,离轻看着师傅越发森冷的眸子,许久才问,“师傅,你爱过吗?”
闻言,老人的脸色剧变,“这不管你的事情!”爱?这个字如此遥远,却能够激起他心中奔腾的熔岩岩浆!没有爱!从来就没有爱!那么恨呢——
老人的眸光闪了闪恨这才是他拥有的!无坚不摧的利嚣!也让他心中的目标更加坚定更加不可撼动!“你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也最好记住今日的话!”
离轻看到老人转动轮椅转身欲要离开的样子,心底的疑惑沸腾,随即起步上前,“师傅……”
老人只是侧首,并未转过身来,“还有何事?”其实,他知道他想要问的是什么事情……
“既然师傅已经将一切都交予了徒儿,那么这些事情,尤其是徒儿感情私事,还请师傅不要再插手了!”离轻道。
“如果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话你一直明白我需要的是什么。”老人只是冷冷一嘲,“昨晚不过一个测试,只是很显然,你并没有过关……”话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离轻眸光沉沉顿在原地许久……
若是腹背受敌他又该如何是好?
心中的隐忧又加剧了一层,从未想过有一天要连师傅都要算进防备的人里去!想起昨晚,心中不禁懊恼至极,他是否有保护她周全的能力?
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怀疑!!!
是夜,夜凉如冰,何淑沫窝在床上,神思有些飘忽——
这几天,她将自己关闭起来,不见外面任何的人,包括他们,包括陌翩翩,所以外面发生的大事她都不知道,只是明白他们时常徘徊在房门……
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事情,乱七八糟的,却是十分迷惘,归去来兮,何去从何?记得老爸曾说过,若是迷茫了,裹足不前了,就该问问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若是连自己需要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回归本源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她的身心,根本就是飘萍,虽然努力让自己有所归依,可是处境却又如此尴尬,不想伤害人却始终要击伤害,亦或者自己也被深深地伤害……
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上床就寝,也明白注定一夜无眠,醒醒睡睡的日子,这些天都是如此,身子也好,心情也罢,都已经黑白颠倒了……
蓦地听到窗户一声响,等她转身,已经有人跳入了屋内,何淑沫顿了顿,看着他行色匆匆的模样
“你——”
“跟我走!”离轻一手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而去。
何淑沫顿了顿,“去哪儿?”
“离开这里再说。”他淡淡道,却发现她停顿的步伐,不禁转头蹙眉道,“难道你想留在这里?”
何淑沫摇摇头,只是觉得他进来的时候凝重的神色,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我们要去哪儿?”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离轻道,眸底有一丝难得的焦躁。
何淑沫随着他拉出去,园子里格外的安静,想来是他刻意安排过了,可是不知为何,心底又无限忧心起来……
四周一片漆黑,这浓浓暮色之后好似隐藏了太多的危机,这丝丝透谅的空气沁入心脾,凉至心底。
那份莫名的不安益发加剧,仰首再看离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躲闪是否代表着他们已经正式决裂?是因为她?因为那一夜吗?
“先出去再说!”他一直拒绝回答只是眼底那一抹匆匆难以掩饰。
如此,何淑沫也只能随着他去,不论如何,这睿王府不该是她久留的地万,快刀斩乱麻,长久的拖沓不会是解决办法的办法,不管采取何种方式,逃开也好,避而不见也罢,也不管那一晚是谁,都不能改变她的心意……
只是,事情总是没有那么容易心想事成,当四处火光亮起,包围的侍卫犹如潮水一般涌上,当刑御枫从阴霾处走出来,当她对上他绝境里带着心痛的复杂眸光……
何淑沫不禁往离轻身上靠了靠,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似乎安慰,也传递着源源不断的勇气……
刑御枫犀利如冰的眸光扫过他们紧握的双手,强压着心底那心份怒意,不禁冷哼道,“你以为用设计几个玄机阁踪迹的假象就能够引我离开,然后让你回来轻易地带她走吗?”这些天他的放纵也并不是毫无所获!
一个国家的公主,如此高贵的身份,却是男儿之身,不会只是只身来到沧溟国,若不是天祈的间谍,那便是有更大的阴谋在窥伺着……
果不其然,这些夭他的设计总算没有白费,双管齐下的设计,即使眼前迷雾重重,他也自有追踪的办法,结果总算也没有让他失望。
他的王妃,不,眼前的这个男人,原来和玄机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切都是阴谋,一场策划了多年的阴谋,正缓缓地步上轨道,犹如慢性毒药,缓缓地渗入一个国家的五脏六腑……
以前曹经轻视过,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却无法查出这其中的端倪,若他猜测得不错,这样的组织并非只有渗在沧溟国,因为追踪的过程中,他的发现远远不止于此,这个江湖地下组织甚至还有与琅琊国的牵系……
那么,玄机阁的背景又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是天祈的密探组织,那么是否意味着天祈的皇帝早就有心争霸天下?这一边与沧溟国联姻,那一边,却又藏着巨大的阴谋?
只是,其中的疑惑太多,至少以他的情报,较之那么多年前,天祈的皇帝并未太大的野心,甚至这个皇帝都是意外而来,之前的皇帝更是花心非常,终日里饮酒作乐,歌舞风流,根本就没有那分缜密,那份心思深沉……
蓦然回首,刑御枫忽然感觉到浓浓的危机,那种不知不觉的渗透让人觉得胆颤心惊,不知此刻是否发现及时?至少,他断然不可能放任笑延!
闻言,何淑沫心中一惊,再看离轻眼底那一份沉重,原来,他的身份彻底曝光了……
刑御枫眼中波光流动,复杂得说不出是什么,“即使你有能力离开,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有她。至少,这一点,他和他的感情有共同之处,都是如此执着,坚决不要放弃,想要掌握他心中所想,只要扪心自问,
他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闻言,离魅溶淡淡一笑,那份警戒反而消逝了几分,“原来你都知道了。”没有慌张,也没有后悔,事情发展至此,他的心态淡然处之,只是看着四周这样的架势,心底揣摩着该如何突破?今晚,他定然不会太过轻易放他离开吧?
四日对峙,眸光都是锐利,浓浓的敌意如此明显,剑拔弩张,就连空气也增了几分窒息。
何淑沫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们那份对立的敌意,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那么快!心-底也明白,刑御枫于公于杠都不会手下留情了,如此阵仗,离轻确实处于被动弱势了。
眸光里不禁含了浓浓的忧心,视线落在他看似波澜不惊的脸上,却只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更加紧了……
刑御枫的视线更加阴沉冷鸷了,看着他们被此不需语言的眸光交流,宛如鹣蝶情深的伴侣在身陷险境的时候,那一份互许的宁和,丝毫不为外界所影响……思及此,他的心底犹如把烧一般嫉妒几乎要吞噬理智!
邢御枫微微抬手,下令道,“拿下!”
四周的侍卫犹如潮水般涌上,离轻被迫迎战,原本担心一手拉着沫校,应对四维不断而来的侍卫会有些吃力,只是看情况,倒是那些侍卫好似有芥蒂一般,放不开手来厮杀,想来是因为他们的主子有交代,万不能伤害了她半分。
邢御枫看着侍卫边战边退,对万的气势更加张狂,不禁迎上前去,与他几分过招,拉开了何淑沫,侍卫便再也没有禁忌,全力以赴地要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你放开我!”何淑沫挣扎着,却怎么都难以挣脱禁锢。
邢御枫干脆双手紧紧钳制她的双臂,“沫,你早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结果也只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