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搞我们的。”
当听到梁梦松说也有方案时，苏远山没有半秒的犹豫。
他不懂铜导线工艺，但懂自己师兄，懂梁梦松的天赋——如果这两人都同时泄气了，那他说不定还真就任命了。
但这两人都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就表示技术的真理依旧掌握在远芯手中。
“那合作怎么办？”陈建国毫不怀疑苏远山会如此表态，他只是担心接下来的合作——因为按照合作要求，如果某一方率先拿出了成果，那后面的合作便会朝着一个方向努力。
“给你们两个选择。”苏远山抿了一下嘴，很快便给出了回答：“如果你们的路子理论上能行，而且很快就能完成的话。我们就采取拖字诀，一边搞自己的，然后一边给IBM说我们这边技术重复不了，反正就是各种找茬。”
“第二个办法就是据理力争的答应他们，同时我们自己继续搞我们的，到时候反戈一击。”
梁梦松和陈建国对视了一眼：“没有其他选择了？”
“那就是直接终止合作。”
梁梦松：“……”
陈建国：“……”
很显然，终止合作是不现实的。
毕竟IBM和远芯都是有头有脸的企业，这种毁商誉的行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干的。
而且这次合作起一开始起主导地位的还是远芯——当时远芯这边因为先走了几步，所以表现得很强势，估计也激发了IBM的奋起追赶之心，于是才导致了他们最终先拿出了方案。
只不过，IBM这个方案在陈梁二人看起来确实有点水。
沉吟了几秒后，梁梦松道：“那我们拖一拖吧，陈博士，那你去那边看一看？然后我在这里盯着步骤——如果运气好，大概一周就能出结果。”
陈建国点头：“那行，我过去看一眼。”说着他便是一笑：“运气好——哈哈，真的是又回到玄学上了。”
苏远山见两人配合得亲密无间，也定下心来，打趣道：“二位师兄，别整玄学啊……你们这又不是模电……讲什么玄学。”
这时文晓倩在门口叩了两下，随后便捂着苏远山的手机走进门来，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凝重。
“怎么了小倩？”
“段总的电话，说发布会那边有点不对劲。”
发布会不对劲？
苏远山微微一怔，狐疑地接过了电话，然后先听到的不是段永平的声音，而是王朝新的声音。
苏远山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片刻后，电话中传来段永平的话语：“山总，诺基亚，西门子，摩托罗拉，这几家都公布了新手机，很便宜。”
苏远山眼帘微微一缩：“有多便宜？”
“最便宜的不到2000，最贵的也刚刚持平我们的vidoo6。”
这时电话中传来王朝新的声音：“马上到我们了，我已经通知各大渠道把价格全线降下来——山总，四面楚歌啊……”
四面楚歌？苏远山有一瞬间茫然起来了。
几个意思？集体降价？全线降1000？走低价路线了吗？
轻轻地吸了口气后，苏远山点头。
“……你们决定了就行，我现在在德远这边，12点在酒店等你们。”
“小山，怎么了？”陈建国从文晓倩和苏远山的表情上就意识到了发布会可能出现了情况，联连忙问道。
苏远山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笑了笑道：“呵呵，没什么。就是几家手机大佬玩不起，耍赖降价了。”
苏远山说着便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了，你们这边就按刚才说的办，只要心里有底，只要技术能领先，那IBM就不是个事儿。”
“那行，你去忙吧。”陈建国对苏远山有一种谜之信任，在他眼中，就没有自己这个天才师弟搞不定的事。
“嗯对了。”苏远山望着梁梦松：“梁博士，请你让张博士整理一下我们在德远加工的全系芯片的成本，然后给出个成本降低的预期出来。”
梁梦松意识到这恐怕不是单纯的降价问题，但他也不懂手机行情，只是立刻点头：“好！”
……
离开德远，苏远山脸上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坐在车后排上，他拿起电话，想了想后拨通了陈静的电话。
从陈静语气来看，她也应该是刚刚得知了展会上的情况。
“静姐，你看能不能那搞到国内手机制造业最新的出货量，实在不行第一季度的也可以，对，能具体到每个厂最好。”
“嗯，没事。”苏远山笑了起来：“放心吧，他们降价对远芯没什么影响，主要影响的还是国内企业，特别是采取了我们方案的国内企业。”
“那先挂了，我再和营销部那边联系一下。”
挂了电话，苏远山马上又拨通了何薇的手机——何薇正在特区那边完成与成电高科最后的合作，而且这半年来，成果斐然。
果然，何薇也早一步收到了营销部给她的消息，她在电话中告诉苏远山，她会在下午赶过来。
……
回到酒店，苏远山才来得及洗把脸，便又接到了小舅的电话。在电话中，小舅先嘿嘿笑了两声，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自己签了价格保密协议。
苏远山坐到沙发上，满口的不在乎：“小舅，没事。你们开卖场的，签了保密协议就要遵守。不然人家怎么敢和你们做生意？”
“是是，毕竟我们现在跟家美和安宁也争得不可开交，现在国内市场还是扩张期，我们是半点也不敢松懈。”
“是的，小舅。放心吧，多大点事啊——要是降价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那市场部，营销部这些全都该下课。”
“嗯，话虽如此，但你们和众芯还是要小心点……这次国际品牌来势汹汹啊——他们一方面在国内吃了不少地方政策，另一方面成本这会又压低了不少，很有竞争力的。”
“谢谢小舅提醒，我们马上就要开会讨论这事儿呢。”
挂了电话，苏远山紧紧地抿起了嘴。片刻后，他翻开笔记本，开始迅速写起会议议案来。
……
中午12点，段勇平和王朝新准时出现在酒店。
“小亮呢？”苏远山没只有这两人，不禁问道。
曹小亮的能力必然是有的，而且和何薇比起来，他更加沉稳，更擅长推进具体事务。
如果不是此时正是需要开发各种营销手段和方案，而是像后世那样有着专业的营销体系的话，曹小亮其实比何薇更适合实际主持营销部。
因此苏远山对曹小亮的印象也很深刻，而且感觉也很不错。
“他去市场逛一圈，要等会再来，我们先吃饭，不等他。”
“那好。”苏远山便不再过问，和两人一起走进包厢中。
因为要讨论接下来的对策，是以几人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多聊什么，苏远山只是听着两人讲述着上午展会的情况。
毫无疑问，这次展会上……国外品牌的集体降价，从哪看，哪都透露着阴谋的味道。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不过四个人都没有聊太深入，就当闲谈。
吃过饭后，四人一起回到苏远山的套房，刚坐下，文晓倩还没把茶泡好，曹小亮便急匆匆地背着个大挎包上楼了。
进门之后，曹小亮二话不说，拿起挎包就开始往茶几上一倒。
哗啦！满满一挎包的手机。
“山总，我们营销部的兄弟跑了小半个上午才买到这些。”曹小亮接过文晓倩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噜噜地灌了一气。
完了摸了一把嘴，笑道：“这次发布会上的国外品牌，除了还没上市，同步开卖的手机就这些。有几款实在太火爆，我们买不到。”
苏远山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显然是营销部打算用来分析的。
……
曹小亮把宣传页挨个放到茶几上，然后又把已买到的、同步开卖了的手机摆在上面。按照宣传页上的价格，从高到低排了下来。
这些手机，最贵的是摩托罗拉的一款翻盖手机V76，标价4999。
但相比没有搭载固定闪存的vidoo6，摩托罗拉V76的配置无疑看起来要亮眼许多——它虽然没有显词功能，但依旧有MP3播放功能，以及板载了128MB的闪存，自然也支持SID扩展卡。
然后最便宜的则是诺基亚一款名为3370的直板手机，只标价1999。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手机的外壳，都是彩色的，且可以更换的。
苏远山一路从外观看下来，这些手机，和他记忆中的功能机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有那么一瞬，竟然有点恍惚起来。
几个人把这些手机都把玩了一圈之后，都认为比起远芯的Vidoo系列是差远了……
但人家价格确实卖得便宜。
“螺丝刀有没有？”苏远山望向曹小亮。
“不用拆，山总，他们还是用的老一套方案。基带外置的，只不过主板的集成度稍高了一点。”段勇平顺手揭开一块后盖，取出电池在手里掂了掂，嘴角不屑地一翘：“镍镉电池。”
“妈的，难怪这么便宜……”王朝新接连取了几块电池，发现都是目前已经被宣布为“夕阳产业”的镍镉电池后骂道：“我们又是高性能SOC，又是锂电池的，成本当然贵多了。”
“嗯，主要是这几家都在内地合资建了厂，吃了不少政策优惠，再加上我们去年才和西边签了相关电子元器件的贸易协定，大大降低了关税……他们成本能够压下来很正常。”苏远山放下手机，靠在了沙发上。
“现在估算不出这些手机的成本多少，但毛利应该很低。他们是也是看到国内成立了信产部，然后连通和移动都大幅度降低了入网费，这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苏远山笑了一笑，但眉眼中依旧藏着忧虑。
毫无疑问，这些国外品牌是冲着远芯来的——准确地说，是冲着YX架构来的。
现目前，整个国际上就只有YX架构一家的基带整合技术最为成熟。而且也在搞基带芯片的芯片设计公司中，有两家是拿的YX架构授权。
如果再不遏制一下YX架构，发达国家的脸怕是都要丢尽了。
“那我们怎么办？”王朝新有点焦急，他才准备今年全部换整合芯片，以便帮远芯出货，分担成本，没想到就出这一档子事——国产手机居然在成本上比不过国外品牌，这也算是比较滑稽了。
“放心，王哥，总不会让你亏。”苏远山笑了着安抚道：“再说了，晶圆厂那边正在优化工艺，成本很快就要降下来了。”
“我们主要还是吃亏在锂电池上，目前锂电池成本还是偏高。当然……从消费者角度来看，我们还是心黑了一点。”
苏远山这番话说出来，饶是众人都有点着急，但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确实，远芯手机一直保持着高额的毛利，就拿这次的vidoo6系列来说，Vidoo6的售价4999，其中毛利达到了55%。而Vidoo6M，毛利更是达到了60%。
而王朝新那边，因为是坚持走量，他的手机之前在大趋势下，一直维持着2000到4000这个中低端价位，毛利也有30%以上——事实上，在今天之前，所有品牌手机的毛利都在30%以上！
大家一起赚钱嘛！
可谁曾想，诺爱摩西这几家老牌通讯企业不讲武德，丢掉了高贵的品牌溢价……直接开启了价格战。
不客气地说，这些手机里，毛利最少的，大概不到20%。
“接下来怎么办？反正我们是直接降价了。”王朝新说着就是一阵肉疼，众芯手机不比远芯，一直定位都是略低于国外品牌的那种。而之前国外品牌的价格也一直维持在3000到6000这个价位——整体算下来，这次平均降低了1000。
如果众芯不跟着降价，可想而知，光是品牌定位就能把他们压死。
“先不慌，下午有各种资料过来。”
苏远山抿了抿嘴，视线落在一众只有外表不同，但内在却几乎一模一样的功能机上。
他并不担心远芯手机——这样更显了远芯手机的与众不同，算得上是成就了远芯的品牌价值。只要今后远芯手机一直拿出新技术，再适当定位，那就能坐稳高端品牌第一的宝座。
苏远山真正担心的是众芯，是那些才开始和远芯合作的国内企业。
如果这些企业不帮忙推锂电池，那么索芯那边的业务，显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至于基带芯片……苏远山也不慌。
芯片是远芯设计的，德远代工的，远芯拥有绝对的定价权。
大不了，他不要利润，只要流水。
他还不信了，内置基带的SOC还玩不过外挂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