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讲台上的胡磊还在挑人。
台下,宋放起身,直接扯过前排苏醒的练习册:“他出的这个是原题?我拿你的上去抄。”
苏醒转过头,声音好听道:“不是原题,我没在练习册上见过这道题。”
宋放:“……”
真是日了狗了。
教室里的同学一片唏嘘。
一边低头装死一边忍不住抱怨。
“我草,别往这边看,我一道不会啊!”王宇把桌子上的数学书扯过来,立起,完全挡住了自己这张脸。
胖体委直接钻到了课桌底下。
要只是范高达这样的严师提问,罚写也就算了。
胡磊是谁?
国内外知名的教授,地位比何铭这种在清大当过副校长的还要高。
他的题写不出来,总觉得不太好。
胡磊的视线在最后排绕了两圈,然后杀了个回马枪,“刚刚的男生,他右手边拿手机的女生,你们一起上来写。”
很好,尘埃落定。
整个大会堂很清晰的传出来“呼——”的一声。
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王宇抬手,从宋放的额头点到胸口,又在半空画了个十字架,“阿门,愿主保佑你我的孩子。”
宋放一把拍开他的手,“死。”
王宇偏头去看胖体委,“他凶我。”
“别乱说,他哪有胸。”胖体委把垃圾袋里的桃核捡出来,“知道你不信主,孩子。”
他顿了下,扯过宋放的手心,把桃核放进去,“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愿你早日踏入西方极乐世界。”
宋放额角青筋一跳,“你俩一起死一死吗?”
哦,这是也不信佛呗。
王宇和胖体委又把视线转到了叶九身上。
叶九整明白了,问他:“你平时生病不吃药不打针?”
身体倍儿棒的宋放坚定点头。
吃药打针多不好啊,身体都吃出抗体了。
叶九往后退了一米远,蹙眉,像是透过现象看清楚了本质:“同学,你他妈是信***大法的?”
宋放:“……”
王宇和胖体委瑟瑟发抖,胖体委把脖子上的玉佛颤巍巍地结下来递到宋放手边,“传家宝,传家宝!和我信佛,哥,邪教要不得啊!”
宋放:“#@#**@”
宋放深吸一口气:“滚。”
“得嘞。”王宇麻利地拍着胖体委和叶九,几个人给宋放腾地方让他从座位里走出去。
宋放:“……”
胡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一侧的桌子上看三个班同学的成绩单。
宋放磨磨唧唧的站在了讲台最前方,拿着一根白色的粉笔,傅枝在他左侧。
他拿的这道题是两道题里最简单的一个。
尽管如此,宋放也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要不,不写了,直接跪下和胡磊道个歉得了?
宋放想着,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他一向学习很渣,何况这样的大题本身就是证明题,没有什么公式可以往上套。
“解,f(x)=ex,f(a)=2ex……”
清冷的嗓音从左侧传出。
宋放愣了一下。
然后偏头,看着同样拿着粉笔写题的傅枝。
小姑娘的表情很淡然,一笔一划在写胡磊出的题,看表情,似乎刚刚的话根本就不是她说的。
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划过,发出沉闷的声响,拿着粉笔的指尖纤细,白皙的手腕清晰可见青色的脉络。
“看我干什么,写题。”
一句话,成功让宋放回神,他忙不迭地点头。
看成绩单的胡磊抽空问了句,“傅枝是谁?”
台下,十九班的班长指了指讲台,“在那。”
胡磊的视线顺着女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给小地方的学校代课,亦或者说是给一群半大的高中生补习,他不把这群学生放在眼里,但傅枝的成绩,还算是亮眼。
胡磊现在的心理就是在垃圾堆里找吃的。
他注意到傅枝是来了班级后就开始玩手机打游戏的那个,不过也就只有一个傅枝不听讲,他懒得管这一两个学生,甚至认为,傅枝有了点小成绩就不听课的行为太过自满。
胡磊把手里的成绩单折叠,放回到桌面上,对着黑板前的傅枝不疾不徐道:“三分钟,做不出来不用做了,回去罚写。”
宋放手里的粉笔“咯嘣——”一声断成两截。
傅枝的声音不疾不徐:“联立二元一次方程组,可知a=15……”
宋放写着,然后又担心道:“教我写,你怎么办?”
他说着话,很紧张地看向傅枝。
然后就看见,傅枝已经写了小半黑板的答案了。
宋放:“……”
他太傻了,真的。
他一个菜鸡竟然妄图去担心傅枝。
傅枝又说了几个步骤,宋放答完,很快从讲台上走下去。
傅枝的步骤写到收尾,紧随其后坐了回去。
胡磊侧身,看了眼两个人的答题步骤,“没什么太大问题,考试照着这个写就行,不过傅枝这道,她用的方法太复杂了,还有简易算法,从这一步开始,你们可以画图,具体自己下课去找答案,不讲了,浪费时间。”
台下的同学:“……”
也罢,你是教授开心就好。
王宇推了下宋放的肩膀,“可以啊兄弟,这题你都能作对?你背着我上补习班了?”
宋放大手一挥,“我要偷偷学习,然后悄悄惊艳你们所有人!”
“拉倒,”胖体委翻了个白眼,“我都看见枝姐给你念答案了。”
行,宋放懒得装了,感慨,“你说学习好也就算了,主要还能一心二用,一面做自己的题一面给我念答案。同理可证,她谈恋爱劈腿一定也能处理的很好,真是个掌握四大洋的小海王。”
傅枝:“……”
傅枝懒得理他,随手把书包里的奶片翻出来给周围的几个人分了。
大概是胡磊总在讲一些深奥的,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甚至从高中数学讲到了大学微积分乃至于机械心脏,大会堂里的学生昏昏欲睡,最后排的几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手机正在打游戏。
一时间,听课的学生寥寥无几。
傅枝趴在桌面上,准备随波逐流。
倒是胡磊讲到一半,意识到没人听讲,甚至还有学生趴在课桌上睡觉,脸色一沉,一个粉笔头飞过去,正好砸在傅枝的手边。
紧跟着敲了敲黑板,精密刻画出的心脏图唰唰的落下粉笔灰,他眉目深邃,语气里含了怒气,“看黑板看黑板!一群高中生上课不知道看黑板,还需要老师提醒?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些同学不要以为自己在一中的成绩拔尖就是厉害,拿到了真正的高校,也就是个吊车尾的!”
傅枝抬头看他。
胡磊随手把剩下的粉笔扔到笔盒里,“如果不是何教授请我,你们这辈子都没办法接触到黑科技的领域!”
他说的是事实,能参与到机械心脏研究的,都得是教授级别以上的大佬。
看向傅枝的目光带着浓烈的不满,是在指责傅枝为代表的一群学生,差劲还不知进取。
傅枝笑了声。
好嘛,这一笑,直接让胡磊的不满直达顶峰。
男人也气笑了,问她:“你笑什么?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说,这样专业的知识你听过了,不用人教?”
傅枝很实在地点头,“我听过了。”
胡磊把粉笔拍到桌面上,“那你讲,我走?”
这话当然只是气话。
傅枝站起来,拍了下陆予白的肩膀。
陆予白:“???”
“胡教授要走了,他让我去讲题,你让一下我出去。”
陆予白:“……他可能只是想你挽回他所以在欲擒故纵。”
傅枝明显不吃这一套,走到黑板面前。
胡磊一甩袖子退下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傅枝怎么编!
黑板上的心脏图被用粉笔擦去,“胡教授刚刚说的,”她说,“你们随便听听,不用走心,都是错的,而且高考也不考,纯粹浪费时间。”
众人:“……”
她这么说,无疑是把胡磊的颜面弃之不顾。胡磊看着他做的研究被傅枝指指点点。他倒也不是觉得傅枝不配说他的不好,或者他根本就不care别人眼里的胡磊是个什么,但学术研究不一样,这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研究的机械心脏,是他这辈子最为珍视的研究!不会有人比他更懂这方面的知识,“你看清楚了,这颗机械心脏的设计,我是拿过奖项的!”
胡磊从椅子上起身,眉眼深深。
傅枝随手点在机械心脏的中央处,“机械心脏的寿命只有五年,由于技术的不成熟,被安置在人体里,人不可能有活下去的可能,除非,你的机械心脏里还有别的设计。不过就你画的草图来看,由于对人体的不全面了解,你的设计的机械心脏,还会损害人体肝脏功能加速死亡。”
傅枝一字一顿地说着,面对胡磊这样拿奖拿到手软的教授,丝毫没有客气。十九班的班长都傻眼了,前排的几个女生冲着傅枝的方向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没看见胡磊脸都绿了吗?
二十班的班长企图调解氛围,“啊,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咱们还是继续讲数学题。”
机械心脏不机械心脏的,他们这也听不懂啊!
她身边的女生也点头,“是啊枝枝,你别和他争了,不然其他班知道了会给你穿小鞋,让他再给咱们讲讲数学课本……”
要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吵起来了多不好啊!别是胡教授一个生气真不教了,他们跟学校那边也没法交代!
可是已经晚了,胡磊在听见傅枝这么说之后,猛然从座位上起身。在他看来,这样的范畴不再是傅枝哗众取宠,当众质疑,这就是赤果果的挑衅,明晃晃的教学事故!
于是胡磊也不站在讲台下面了,而是直接站上去,指着黑板上的心脏结构图和傅枝辩论。
两个人,前者争到面红耳赤,后者云淡风轻,几句话就给能胡磊怼到自闭。
胡磊:“……”
教授设立的课程是不允许除学生外其他老师跟着进来听讲录视频的,眼下一群学生里官职最大的就是三个班的班长,劝了两句没劝住后,互看一眼,十九班的班长直接溜出去找了刘主任。
台上,傅枝继续道:“除了你说的理论,还有黑板上的两道数学题,这个知识点是高三下半年的知识点,一中老师还没有讲过。学校请你来,学生听你讲课,听的是知识点,不是让你浪费大家的时间,你觉得呢,胡教授?”
“我浪费时间?”
胡磊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你知道我的课,多少业界成功人士都等着上吗?”
傅枝面无表情道,“谁上你的课不是我该管的范畴。但术业有专攻,你现在是给高中生讲课,请你专业一点,不要再细讲学术领域外的知识点,本末倒置。”
胡磊脸色铁青,“你的意思是我在说废话?”
傅枝:“难道不是吗?”
胡磊的视线移到课堂下的一群小脑袋上。
最先说话的是坐在后排的宋放,“你说的知识点太快,我们都跟不上。”
王宇:“还有,我们想听的是基础一点的知识,你说的就是一班同学都听不懂……”
“老师你挺好的,就是不说那么深奥的东西就更好了。”
“该我们听的知识点你不说,听不懂的外围知识你已经说了半节课了,我们这次期末考试很重要的。”
“……”
有了王宇和宋放带节奏,台下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压抑了一节课的不满几欲喷薄,场面十分的混乱,真应了胡磊心里的那句教学事故。
胡磊的脸色越发难看,“行,你们觉得我讲的有问题,傅枝说的没毛病,那你们让傅枝给你们讲!”
“真的吗?太好啦!”不知道台下哪个老实人应了一句,“我其实也是觉得傅枝讲的比你明白。”
“……好!你们真是好样的!”胡磊把练习册一抽,临走前,撂狠话,“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如实禀告给何教授,我胡磊,就是从这跳下去,也不可能再给你们讲一次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