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枝给傅找接了杯热水,知道他的难受,想了下,组织语言道:“我一直都因为你是我父亲骄傲。真的,爸,你好好休息,不要自我怀疑,也不要生九哥的气。归根究底是我没有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九哥很小就离开我们了,他现在学不明白的道理,以后我们可以慢慢教他。”
“我不是生他的气,也没有觉得你没有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傅朝前一秒还难受呢,后一秒,听他女儿这么说,立马就手足无措了,“爸也为你骄傲,你是爸的宝贝,就是爸骂你一句都舍不得,又何况让个外人对你的生命安全带来威胁!”
“就是爸觉得,叶九个大人了,他在没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更应该有正确的三观,还有对生命的敬畏。”
“可他在努力变的更好了。”傅枝没犹豫:“他刚来陆家的时候,就会照顾长辈的情绪了,还会学着在学校里和别人更友善的相处,班里的同学其实很喜欢他的。”
所以说,为什么许薇会领养叶九,为什么陆景清不会反对,还有和陆予墨陆予深八字不合的时候,依旧没有闹出来什么大事,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不仅仅就是爱屋及乌,而是叶九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傅朝作为父亲,他也有很多家长的通病,他对叶九的否认,转过身又和亲信不经意的炫耀儿子的优秀。
“你不要总在哥哥面前否认他,你在我面前总夸我,你在他面前不夸他,他怎么知道你喜欢他的?”
我为什么在你面前夸你,还不是我怼不过你?
我和叶九好歹是旗鼓相当,我和你就是望其项背。
再者,这个逆子吃饭都不叫我,我为什么要夸他?
你难道不知道,我不说是我觉得,一个人的暗恋,好过两个人的心碎吗?
好半晌,良久的沉默,久久得不到回应。
傅枝抬眸看他:“爸,你怎么不表态的?”
傅朝叹了口气:“你不懂。沉默,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哭声。男人有心事后,不想多说,感觉说话很累,或许是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痛,习惯了安静。当一个男人不理你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受伤很深!”
傅枝:“……爸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非主流伤感日志。”
“对于我,你随便伤,我各种坚强。”
“……”傅枝:“你睡,我去找哥哥了。”
傅朝哦了声。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儿子不听他的,他心酸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奈。
黄金单身钻石傅老二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想要一份孤寡空穴老人都想要的,子女的关怀罢了。
傅朝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孤独又寂寞,“你走,记得常回家看看,带上一杯a市的手磨咖啡。”
“……”
傅枝不想理傅朝了,转身,离开了别墅。
父亲的不靠谱和小任性让这个本就不正常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傅远的别墅离傅枝的别墅不是特别远,傅枝上车后,去了最近的一条夜市街区。
果不其然,走到一半,就看见了买了小皮圈的叶九从两元店走出来。
这会儿,正是中午,阳光正好,走到叶九身边的傅枝,能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叶九垂眸,看着傅枝,想到他被带到手术台前,傅枝哭的哭喊,心尖尖酸了一下,刺激的他眼眶都有些难受:“枝枝。”
叶九讨好的弯腰,像是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而后抬手,要摸傅枝的脑袋。
“你别生气好不好?”
傅枝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叶九叫她不要生气,叶九这会儿老实的像一只被摸顺毛的猫。
傅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叶九更乖了,特别的心虚,从日天日地的泰迪性子成了只无害的小可怜:“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傅枝:“哦,你还觉得你干的挺漂亮呗?”
“……也就,一般。”
傅枝的眸色更冷了,转身要走,叶九急急忙忙去拉她,但是不好使,两个人力气都不小,傅枝连背身投三分球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叶九很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
“我不想说。”
傅枝走挺利索的,叶九的情绪也挺焦躁的。
夜市的一条街上,来往都是各种各样的情侣。
不远处,站在一起闹别扭的小情侣,你一记羞羞的铁拳,我一记爱的抱抱。
女方锤的那是一个雷神之怒:“找你的小情人,你爱的根本不是我!你连挽留我都做不到!”
男方哄得心力憔悴,一把拉过女生的手腕,嘴对嘴不可描述的把女方的话堵回去,然后再是一个弯腰,把人往怀里一抱,借助这个公主抱和高难度动作,开口哄道:“宝贝,我不允许你走!我对着这个天,对着这个地发誓,没有什么小情人!我只爱你!”
叶九觉得女方的态度好像软化了。这和他平日里看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差别不大,于是顿悟。
在傅枝面无表情撒手人寰……咳,撒手就走的瞬间,妄想一把扯过傅枝,结果出手力度不足,精准度不高,在公主抱来临的刹那,被傅枝直线拖行了三米远。
叶九:“……”
叶九心里一塞,没有任何犹豫的,一个快速地漂亮的控制步调,伴随凌空一跃。
整个人,精准无误地跳在了傅枝背上。
傅枝:“……”
叶九:“……”
妹妹你听我解释?其实我个人比较看好的体位是公主抱?
傅枝不想听,傅枝不愿意搭理叶九,怕牵扯到他伤口,企图温柔地把人从身上甩下去,叶九死死抱着傅枝的脖子:“妹妹!妹妹我错了!”
“松手,圣母。“
“我不我不!我松手你就跑了!傅枝你才说你不会不要我的,谁家小孩不做事情的!你原谅我这一次,傅枝~~”
叶九突如其来的两个小拐音,完全继承了傅朝的骚。
傅枝反问:“那你错哪了?”
“我不该答应重案组做实验,我不该背着你跑,我就是看见奥罗拉……好好好,我改,你别把我往地下摔啊!我感觉我那个术后缝合的线儿要裂开了。”
傅枝不说话了。
“小姐姐,你哥哥都被你无视了三天啦!他知道错了,你再不理他,他要去搞事业,打造一片商业帝国回来给你扩充家底了!”
傅枝地眉眼有冰雪初融地痕迹,叶九注意到,又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摸出来一块糖。
奶白色的糖皮,上面绘制着卡通图案,他认真又郑重地递到了傅枝眼前,“呐。”
他不和她扯头花了,也不敢吵架,像是拿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哄妹妹开心的,妹妹不要生气好不好?以后你说什么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再也不在外面胡来了。”
“嗯。”傅枝面上不动声色,唇角却微微上扬。
站在不远处吃冰淇淋的小男孩,伸手拉了拉他妈妈:“妈妈,为什么那个哥哥抱姐姐,这个哥哥让姐姐背着啊?”
“其实很早以前,我们是母系社会,那时候……”男人吃软饭还是被允许的。
“哇!”小男孩惊呆了,抢答:“哥哥是返祖了吗?”
叶九:“……”
你才返祖,你全家都返祖!熊孩子!帅哥的事情你少管!
叶九从傅枝身上跳下来,活动中,撕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到整张脸像素模糊。
傅枝把放在兜里的特效药递给他。
叶九跟在傅枝身后去奶茶店买热水,“你怎么知道我在夜市的?”
“不然你兜里这点钱你想我去五星级酒店捞你吗?”
叶九脸上的笑意有片刻的龟裂,傅枝把买来的热水怼他嘴边,“以后别总和爸爸吵架,他岁数很大了,身上的病也多,你多包容包容他。”
“还有啊,”傅枝侧身看他,“你之前从国外飞回来。”
这是重点要来了,叶九呼吸一窒。
脑海里第一时间腹稿,如何光速真情实感的糊弄傅枝他再次知错。
“那你保护我,我是要说谢谢的。”
她声音挺温和的,不是那种阴阳怪气。
叶九还是能听出来好话坏话的,抿了下唇,有些不适应:“我以为你会训斥我。”
“那不能够,因为你是哥哥,我是不愿意过多干涉你的生活的。可是你总想把你觉得的好给我。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受委屈,怕我过得不好,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原因去杀人。周婷婷犯了罪,法律会制裁她,为了她,把你搭进去,真的不值得。”
叶九瓮声瓮气:“我知道了。”
傅枝带着他离开了奶茶店,想到了什么,停住,转过身,抬手,在叶九诧异的目光下,摸了摸他脸上的肿了的地方,眼眶有点酸:“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叶九最舍不得傅枝哭了,他睁眼说瞎话:“咱爸中看不中用,外强中干,打的一点也不疼!”
傅枝把手里的药膏涂开,往叶九脸上敷。
透明的药膏抹上去,摸上来有种清爽感。
“哥你不要生爸的气,爸也很自责,连饭都少吃了一碗。”
叶九:“……”
哦,比起一顿能吃三碗饭,那今天的傅朝可能是真的难受了。
叶九冷硬着眉眼,避重就轻:“我都这么大了,我的事我有主见,不用他插手我的事情。”
“是因为他当年没有陪你出国吗?”
叶九其实知道,傅朝早些年不和他走,也不光是放不下事业,还有觉得有钱,他的病才能有救。
可很多事情,不是说,光一句知道,就能感同身受的体谅。
叶九最难堪的日子,是他们去了m国的医疗机构。
被同医院的孩子骂野孩子,由于对方是m国人,拳头在某些时候并不好用。
叶三和叶七随遇而安。
叶九和傅朝闹掰,他无数次想回国,又无数次想到他走前给傅朝说的狠话。
他一直不敢说,他期待傅朝来找他,接他回家。
小孩子总是别扭的,想拐弯抹角的暗示。
但他没等来傅朝。
等到的,只是国内外,许多人夸赞,傅氏集团越做越好,越做越大。
好像是在嘲讽他,你妄图因为你的私心胆怯来改变傅朝的人生,殊不知傅朝的人生,应该是如何的坦荡光明。
叶九情绪低落,低着头。
傅枝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哥哥不要怪爸爸,他这么努力,只想你以后能少奋斗,他不想你离开故土,是觉得他挣了钱,投资到医疗事业可以救你。”
“爸爸真的很爱你,你不要和他生气了好不好?”
叶九他们离开的那天,傅朝晚上给傅枝讲童话故事的声音都是抖得。
傅枝看见他坐在阳台上,抽了一万的烟,第二天,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西装革履去应酬,去工作。
他想要很多钱,钱对年轻的傅朝来说就是保障。
傅朝和叶九两个人。
一个想着对方能回头,一个想着对方能挽留。
明明对方都为了彼此付出了许多,却谁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
叶九把下巴搭在傅枝的肩膀上。
“爸爸给去医院登记过,想要给你捐献心脏做移植手术,还有傅江爸爸,他想把他的心脏移植给七哥,三哥那边,也有人去做了心脏匹配。”
所以啊,他们都比你想象的更爱你。
叶九的眼眶一红,被戳中泪点,一面不相信,一面又觉得,被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涨的人心口很满。
他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半天,情绪才平复,站直,沙哑着嗓子道:“我们回去。”
儿子似乎都不太愿意给老子示弱,怕自己的情绪太明显,他牵着傅枝,抿了抿唇,“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回去的。”
该配合演出的傅枝视而不见:“那别回了,我想着他也该睡午觉了。”
“……”叶九,“我就想回!”
兄妹两个去到傅远别墅时候,傅朝房间的大门紧闭。
没睡觉,坐在椅子上,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拿着针线缝缝补补。
傅枝把门推开。
看见两个孩子回来,傅朝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枝枝!”
他先是亲切地去喊傅枝,回过头,看见叶九,张了张嘴,有些局促不安,尤其是对上叶九被打肿的脸,用手搅着衣摆。
很扭捏。
好半晌,还是叶九先开口,叫了句:“爸。”
傅朝虎躯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回神了,点头,“哎!儿子,我是你爸爸呐!”
叶九:“……”
傅枝:“!!!”
简洁的语言透露出一种憨气。话一出口,傅朝也觉得有点傻了,还没等解释呢,站在两个人身边的傅枝就笑了,他去看叶九,叶九的唇角微微上扬。
傅朝心里暖的啊,挠了挠头,跟着俩人傻笑。
傅枝问他,“爸你怎么不睡觉的?”
“爸做了一个梦,是那样的唯美、那样的凄惨,让我经历乐真正的亲情,震撼乐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心痛,那么疼,疼的无法呼吸,破势我醒来,我哭了,心痛的哭了。”
叶九接梗:“我们是糖,甜到忧伤。”
被迫退出群聊的傅枝:“????”
傅枝:“说人话?”
傅朝小学生坐姿,“缝裤子,就没睡着。”
傅朝把给叶九仿的差不多的裤子拿出来,有一点儿显摆的意思,翘着兰花指,捏着针,开口道:“慈父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傅朝为自己的文化而陶醉,“爸不求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只希望你无愧于心。”
被放在叶九手上的裤子,嘴角一抽,有病吗?
“傅氏破产了?你这么节省干啥?”缝的这玩意儿是给人穿的吗?
淡绿色裤子中间用红线缝?
咋滴,谁家猪圈里的猪跑出来给你拱的红绿色盲了呗?审美异常了呗?
“傅氏怎么可能破产!”
傅朝义正言辞,“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我看见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啊!”
他试探,“怎么样,你感动吗?”
“我敢不敢动,你没数吗?我这裤子刚买的,标签都没摘,那一开始也没坏啊!你在这缝什么呢?”
“爸的意思是,先给你剪成开裆裤,然后再给你缝好。傅家条件摆在这里,现在是没有条件,那爸只能自己创造条件,这么一来一回,彻底用慈父心感化你!”
叶九:“……”
傅枝:“……”
叶九待不下去了,扭头要走。
傅朝急忙跟上去,“裤子!裤子你拿去穿啊,保准走在时尚前沿!”
叶九都让他整无语了,看着红绿配的裤子,有点哭笑不得。
傅朝就跟着他,一起弯着眉眼。
而后就听见叶九说:“爸,这些年,辛苦你了。”
叶九抬眸,看着傅朝鬓角不明了的白发,还有眼下的青黑,说的真心实意。
傅朝一瞬间,眼里的晶莹不太受控制,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吸了吸鼻子,一巴掌拍到叶九肩膀上“啥辛苦不辛苦的,我是你爸,就得努力!倒是你,一天到晚的,也不听话,你往后再干这事,别怪爸让你跪榴莲了!”
傅朝大概也是看出叶九态度的变化,语气都开始飘。
叶九:“……”
你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