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杀意,杀气。 天地间瞬间似充斥着一股难言肃杀,如秋风袭过,一时间天愁地惨,那山中走兽无不是尽皆蛰伏,惊惶难安。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破军。 他含怒出手,但更多的不是因为此人说了话,而是因为此人发现了他与颜盈的奸情,想他自视甚高,更是心比天高,虽说“剑宗”已无昔日万丈光辉,然这种事情倘若被传了出去,他岂非成了江湖上的笑话,更是成了那人眼里的笑话。 自是难容。 “杀!” 口中厉笑,破军双手一翻,已从身后拔出一刀一剑来,临近那人身前,他身形翻飞陡转,拖出十数道虚影,刀剑齐出,尽是险恶杀招,他不但要将那人千刀万剐,还要连其身下的矮山一起劈碎。 刀光剑影交错,那人竟是浑然不见半点动作,莫非已被吓傻? 近了,更近了,眼见离此人只差一步之遥,便能取其性命,破军张狂笑道:“记住了,老子叫破军,能死在我手里,你也该、” “嘎!” 然后他就愣住了,呆住了,也傻住了,嘴里的话还没完,便戛然而止。 他只看见,面前的这个男人终于动了,睁眼。 原来,从开始到现在,这个神秘人始终竟然都是闭着眼的。 而现在,那双眼睛已是睁开,睁的很缓,也很慢,冰魄般的眸子澈净无尘,像是一汪清透的寒泉,可恍惚间,破军却仿佛在这双眼中看见了自己,映出了他的身影,如同落入了寒泉中,溺在其中,难以自拔。 下一刻,破军忽觉浑身冰寒,气息难喘,他竟真如溺水了一般,脸色开始变得涨红,但整个人却难动弹,唯有一双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眶里骨碌碌惊慌乱转。 他就像变成了个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只能惊恐的看着面前人,看着那双妖邪的眼睛,看着那双眼中同样挣扎的自己。 直到。 面前人眼泊如水一荡,涟漪掠过,眼中已重归澈净。 “哇!” 可破军却如遭雷击,脚下踉跄,一张脸淡若金纸,口中更是呕出一口鲜红,溅落在地,如墨点散开。 “跪下,我便留你不死!” 淡淡的嗓音轻如雨落。 而破军的反应竟是,跑。 他强压肺腑间的逆血,头也不回,闪身便已亡命般狂逃向远处,什么女人,什么尊严,什么笑话,他现在就是个笑话,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与生死相比,这些东西,不过狗屁,只要命还在,什么都会有。 只因这神秘人委实太过恐怖,天下高人他倒也见过不少,但像这般深不可测,高到没边的却是首见,甚至,他都觉得就是自己那个宿敌在此,恐怕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逃,一定要逃…… 他心中惊悸狂吼,这是他这辈子都没做过的事。 但是。 破军突然眼露恐惧,瞳孔陡缩,像是遇到了某种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事,又好像遇到了什么大恐怖。 他原本急逃的步伐兀的一停,一张脸却倏地红了,且脸上还在笑,嘴里更是哈哈笑出了声,眼角还笑出了泪,不但笑出了声,还唱起了歌,唱歌的同时,他突然从空中跃到了地上,然后转身,像是疯子一样手舞足蹈的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翻起,又连翻了二十三个跟斗,接着,他原地跳起了舞。 就像是街角那些几岁大的孩子般,跺脚,扭腰,嘴里还嚷着古怪的童谣。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竟然做出这番举动。 看着滑稽可笑,可破军眼里,恐惧更甚,他眼中都漫起了一条条血丝,惊骇欲绝的望着树顶盘坐的那人,他就好像见了鬼一样,看到了神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不禁颤栗。 对方只是简简单单的抬起了手,伸展着五根纤秀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拨动着。 而他,已身不由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连哭笑都难控制,像是个提线木偶。 破军突然有些后悔,或许他刚才就应该跪下,求饶,说不定…… 但现在,他已不能说话,就是想跪都已做不了自己的主。 “妙哉,奇哉,就我见过的那些跳舞的人里,你算是跳的好的!” 轻柔温和的嗓音说的不带一丝烟火气。 但这更让破军害怕,人还是有情有欲的好些,至少能看见喜怒,说明他还是个人,可眼前这个,却让他有一种源自于灵魂上的恐惧。 他想说话,可惜,张开的嘴里冒出来的却是一首歌。 然后,他一直从远处翻着跟斗,翻到了树下,接着在原地翻起跟斗。 “我很好奇,一天一夜的时间,一个人究竟能翻多少个跟斗,唱多少首歌?” 此话一出,破军听的心如死灰,还有深深的绝望,想他不说天下无敌,可放眼当世也算罕逢敌手,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眼下会落到如此惨淡的境地,生死都不能自己。 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大人牵着小孩。 正是聂人王父子两个。 聂风正蹦跳而来,等看见树下不停翻着跟斗的破军,立时欢呼着跑到近前,一双眼睛好奇的瞧着,然后鼓掌叫好。 聂人王也过来了,他先是看了看破军,眼神似有变化,然后又看了看树顶老神在在的怪人。 “风儿,该回去了!” 他对聂风道。 看着聂家父子二人的背影,破军就听树上那个温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呃!” 破军浑身一颤,他突然惊喜的发现自己又能动了,而且,也能说话了,但他却不敢动弹,就好像被点了穴一样,浑身发冷,发僵的立在那,更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连反抗之心都没了,等待着自己的结果。 “我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翻跟斗,唱歌,你说好不好?” 听着这个妖魔一般声音,破军面颊紧绷,连头也不敢抬,他半低着脑袋,心中却觉得无比憋屈,对方现在连动手都不想动了,这是要他自己选择,偏偏他还不能说不好,也不敢说,就好像给了他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再不然,就是生不如死,任人摆布。 他实在是害怕极了那种身不由己的境地。 破军终于还是用他那愈发沙哑干涩的嗓音艰难的道:“好!”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字。 遂听一个笑声落下。 “呵呵,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