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日,户部的这场大火终于还是彻底烧起来了,烧得猝不及防。
当朝首辅云沐白会同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突袭,将司银寺的库存钞纸、库银等全部封底,立即来了个清仓见底,连老鼠洞都掏得不能再干净了。
东西都掌控了,然后才开始正式审案。
审案的时候,涉案人员才知道,在突击审案之前,云首辅已经着人开始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掌握了相当多的证据,比如说,从民间收回假钞上千张,价值上百万两银子;比如说,查封了改制假钞的作坊......
户部的官员,尤其是户部尚书崔勇、户部左侍郎李浩、户部右侍郎张朝宗、司银寺卿董杰,司银寺少卿连战人人自危,已经明显感觉铡刀悬在头上,落下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审案的真实结果不得而知,却知道不少人受到了牵扯。
太子,因主管户部,被罚禁足东宫一个月,缴罚银一万两,上缴户部弥补亏空;
户部尚书,被贬一级,任工部侍郎;
主管司银寺的户部左侍郎李浩被贬庶民;主管盐铁司的户部右侍郎张朝宗勉强逃过一劫;
司银寺卿董杰、司银寺少卿连战均被判绞刑,家产被抄,女眷及未成年子嗣着官奴司发卖。
有罚自然有赏。
凌卿玥由四品司农寺卿,连升两级,直接接替李浩,担任三品户部左侍郎。
他的顶头上司二品户部尚书,则由平乐公主的附马爷褚之涣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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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奴司。
香菱把一箱黄金递给了负责官奴发卖的林主簿。
林主簿倒没有多为难香菱。
一方面是出于对新任户部左侍郎凌卿玥的敬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天天发卖官奴,有种兔死狐悲的心态。
林主簿让属下清点了下金子数量,让属下把发卖的十多个官奴带了出来。
是董家和连家的家眷。
连夫人没想到是香菱买下的她们,脱口而出道:“凌夫人,你买下我和我的子女们,是、是想赎了凌少卿举报假银票的愧疚,还是报我过去对你出言不逊的仇怨?”
董夫人没想到连夫人到了这种时候还大放厥词,怒叱道:“楚荫,闭嘴!!你想死别连累大家一起死!!!”
到了这步田地,褚香菱是她们两家人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不能自掘坟墓,把唯一生的希望给弄丢了。
连夫人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就因为自己这张破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连夫人讷讷着不敢说话了。
都说妇贤夫祸少,这个连夫人的这张破嘴实在是太欠揍。
这么想着,香菱就这么干了,上去就扇了连夫人两耳光,打得连夫人愣头愣眼,眼圈里委屈的泛着泪花了。
香菱不屑道:“我打你这两耳光,不是泄私愤,而是想让长长记性,以后,你就是平民,不再是什么连少卿的夫人,别说是我敢打你,就是普通的农妇,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敢打你。以后,再冲动前,想想我这两耳光,没什么委屈忍不下的。”
连夫人一脸黯然,香菱说话难听,但说的不假。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官夫人,而是贱如蝼蚁的平民,以后,就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好在,娘家在地方算是殷实人家,还可以去寻求庇护,饶是如此,自己是投奔,寄人篱下,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任性胡为了。
见连夫人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香菱继续说道:“连夫人,我相公发现假钞并呈报,上对得起江山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并无半丝愧疚。倒是连少卿偷偷占用钞纸,与人勾结私印银票,扰乱大齐经济稳定,简直是罪大恶极。”
连夫人被说得面红耳赤。
董夫人与连夫人一向交好,忙上前解围,盈盈下拜道:“民妇多谢凌夫人援手之恩。”
香菱忙扶起了董夫人,叹了口气道:“你我丈夫毕竟曾为同僚,我们也曾同席畅谈,怎么忍心见你们流转被卖。”
香菱从怀中拿出了两包银子,连同身契,分别给了董夫人和连夫人,真挚道:“这些银子,无法让你们过回奢靡生活,但若按普通农家的生活水平,足以温饱;如果想离开京城是非之地,我可以托与佐食坊合作的四海镖局的贺镖头,把你们安全送到全国各州郡。”
与银子比起来,这个千里送行的恩情,实在弥足珍贵。
只听“扑通通”跪倒了一片,随即哭声一片,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连夫人更咽道:“凌夫人,您的恩情我记下了,我楚荫余生无以为报,以后每日定会佛前为凌夫人及家人祈福。”
董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眼里含着泪,眉间锁得紧紧的,似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终于谢完恩了,香菱带着她们出了官奴司。
因为她们决定离开京城,香菱索性直接送她们到了四海镖局。
刚好早晨发镖走货,两家人立刻就可以动身离京。
连夫人决定回海天郡投奔娘家;
董夫人决定回清安郡投奔婆家。
分别在即,董夫人突然紧紧抱住了香菱道:“多谢褚村主救命之恩。”
连夫人则盈盈下拜。
两家人走了,香菱则脸色一片怔忡,因为,刚刚的董夫人,除了感谢她,还声如蚊鸣的留下了另一句话:城西董庄池边,洗衣石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香菱赶紧回家,将下早朝的凌卿玥拦了个正着,把董夫人的话说给了凌卿玥听。
凌卿玥沉吟道:“董、连两家已经被抄家,加在一起家产也不过五六万两,与假银票案亏空的上百万两相差巨大,我约摸着董夫人说的这句话,与消失的银两有关。”
凌卿玥立即离开了。
香菱也不再操心朝堂那些水深火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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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上凌卿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冬初天寒,凌卿玥将周身烤好了炭火,浑身暖洋洋的,这才钻进了被窝,慵懒的揽住了香菱,疲惫的舒了口气。
香菱睡眼惺忪的睁眼,回首自然的反窝进了凌卿玥的怀里,呢喃道:“处理完了?”
凌卿玥用下巴抵着香菱的小脑壳,轻声道:“处理完了,大石头下压的是董杰私留的账册,那些钱,全都流向了东宫太子府,丫丫,你的一时烂好心,立了大功了。”
香菱轻轻“哦”了一声,再度沉沉进入了梦乡,仿佛,立不立功,扳不扳倒太子,都与她无关。
凌卿玥哑然失笑,好像,真的,这一切,都应该与她无关,打打杀杀历来都是男人的事嘛。
女人,就该,貌美如花。
哦,自家娘子要再加上一样,赚钱养家。
凌卿玥低下头,在香菱的小巧的鼻尖上轻轻吻了一下。
鼻尖上渗着一层薄汗,吻在嘴里,咸咸的,却又让人心里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