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细条的个子,一张有些冷硬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的杜兆丰和田苗错身而过。
田苗心中窃喜一下下,向前再跑上三十来米之后,折返往回跑。
她回到油条豆浆摊位时,杜兆丰正在等待早餐摊老板给他用纸包油条,他的另一只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搪瓷缸子。
“老板,早上好,给我来一碗豆浆。”
“姑娘,你稍等等,这就给你盛。”
老板很热情地应了一声,然后向正在收碗的老板娘喊了一句。
老板娘折回来,匆忙给田苗舀了一碗豆浆。
“姑娘,要不要加糖?再来根油条!”圆脸的老板娘热情的很。
“谢谢婶子了,不过不加糖了,大夫说了,糖吃多了会得糖尿病。”
田苗心里悄悄叹息一声,继续道:“再说我这么胖,油条也不吃的好。”
杜兆丰本来拿着勺子往豆浆里加糖的动作顿住,回头望一眼田苗,“糖吃多了真的会得糖尿病?”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头晕的厉害,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大夫说我的血什么糖的太高了,如果还继续那么爱吃糖、爱吃肉、爱吃油炸的东西的话,就要得糖尿病。”
田苗虽一身农村打扮,但是洗的干干净净的,而且壮也有壮的好处,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给人的感觉还挺老实的。
“那你不吃糖、不吃肉、不吃油炸的东西,血糖有没有降下来?”
“我这才控制了一个多星期,虽然不知道血糖降下来没有,但是我瘦了好几斤,而且头也不晕了。”
杜兆丰微眯眼扫了眼田苗宽宽大大的衣服,最终没有往豆浆里加糖,而且还去隔壁摊子买了几个素菜包子。
“唉,小杜是个孝顺的,只是,他可管不住他妈那个倔脾气。”老板娘叹口气。
田苗也从隔壁摊买了个素菜包子,就着豆浆吃完后,她并没有回招待所,而是转身一路慢慢散步走进了南湖公园。
一片天然的湖泊,周围一圈红砖铺的道路,道路外边则是一块块割开的花园,偶尔还有一小片一小片的小树林。
花园间零星有几个亭子,每个亭子里都有那么两三个老人在活动筋骨。
田苗一边散步,一边扫着周围的亭子,终于在第四个亭子里看到了一个矮胖,头发花白的身影。
田苗在靠近那个亭子的湖边停下来,然后开始呼呼哈嘿的打起上大学军训时学的军体拳来。
她的动作极是笨拙,再加上又高又壮的身形,看上去有些滑稽。
“姑娘,你这打的什么拳啊?”
杜妈妈被田苗滑稽的动作吸引,不自觉走了过来。
“啊?”田苗适时地惊讶一下,“婶子,您也是来锻炼的吗?我这是乱打的,只要能把我这肉减下去就行,我可不想早早的死了。”
“你这姑娘,年轻轻的,我都不怕死,你怕什么?”
“我以前美美的吃肉、美美的吃糖、美美的吃油饼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吃一辈子呢,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再这样吃下去,我怕是要死在我娘前面了。”田苗一脸的悲伤。
“瞎说,谁说吃肉、吃糖、吃油饼就会死,你看我都快六十了,不是还好好的。”
“婶子,您也爱吃肉、爱吃糖、爱吃油饼啊,我可算是找到知音了。”
田苗高兴地挽住杜妈妈的手,“这么说来,我一定能活到您这个岁数了,那我儿子女儿就不会没娘了。”
高兴了一瞬的田苗突然又沮丧起来,“不对,大夫说了,我血糖太高,如果继续这样吃下去,说不定下次晕倒就醒不过来了,即使醒过来,那也是个糖尿病人了,到那时候,不仅要花很多钱,而且还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
“哪个大夫说的,净瞎说,别听他们的,该吃就吃。”杜妈妈说话的声音莫名有些心虚。
“大医院的大夫说的。”田苗苦着脸继续忽悠,“我两个儿子乖巧懂事,女儿长得粉嘟嘟的,我还想着等他们长大了抱孙子和外孙子呢,我死了,他们的爹一定会给他们找个后娘虐/待他们。”
“你这姑娘,想得也太多了。”
“婶子,我哪里是想的多了,您想想啊,即使他们的爹不给他们找后娘,我看病借下一屁/股债,那日子也穷的过不下去了啊!”
“你这姑娘,你就不能想开点,死有什么好怕的,活着的时候开心就好了。”
“可我一想到他们的苦日子我就开心不起来,再说了我还想着如果我活的久一点,说不定还能见见重孙子呢!”
记得杜妈妈也就是在两三年后确诊了糖尿病,最后没活过七十岁,那时候杜兆丰的儿子才十来岁。
“重孙子?”杜妈妈有些心动。
“身体好,我还能背着他玩呢,多好!”田苗一脸的向往,“婶子,您的孙子应该很大了,看来您很快就能抱上重孙子了。”
“我的孙子还小,这离抱重孙子还远的很呢。”
仔细一想,杜兆丰的儿子好像比大宝大不了多少,想起前世那个文绉绉的青年变成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田苗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婶子,您的身体棒棒的,一定能等到抱重孙子的。”
“我——”杜妈妈不知道说什么了。
“婶子,您锻炼完了,那您赶紧回家哄孙子去,我得赶紧锻炼锻炼,完了还得去干活挣钱。”
“哎,好、好嘞。”杜妈妈想孙子了。
目送杜妈妈离开,田苗又打了十分钟的军体拳之后,便出了公园,找到公交车站,坐着公交车一路来到了火车站。
去往宁城的火车有两趟,一趟始发,一趟过路,始发的是八点半出发,她已经赶不及了,过路的是十点的,四个多小时到达宁城。
如果今早顺利,她便能赶上这趟火车,下午在宁城寻寻货源,争取赶上傍晚的那趟火车返回凉城。
田苗做好时间规划,便又跑去供销大楼买了两条烟,一条整装,一条拆开,装在随身背着的橄榄绿挎包里。
八点二十,田苗和门房大叔聊了一阵,在一包烟和满脸的笑意攻势下,她终于进了玻璃厂。
她没有去办公楼,而是直接来到了出货的仓库处。
她到那里的时候,两辆满载的卡车刚刚开走,看卡车熟悉的样子,应该是王晨阳和许海两人的车。
管出货的是一个姓彭的小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边在纸上登记,一边数着运货员运送的趟数。
田苗凑上去和他搭话,他虽然爱理不理的,但是却也没把田苗塞进他口袋的烟给退回来。
田苗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搭讪,当他记错了的时候,好心地提醒提醒他。
过了十分钟左右,穿着工作服,带着白手套的杜兆丰走了过来。
看到田苗,他只是愕然了一瞬,然后便和小彭说话。
他妈锻炼完回家后主动不喊着吃糖、吃油条,还把一个又壮又高的女人说的一大通道理给搬了出来夸了又夸。
一早上,他和他妈都碰到了田苗,而且此时看到田苗站在这里,杜兆丰心里莫名犯嘀咕。
“小彭,怎么样,运往宁城的货还需要几天才能运完?”
“杜组长,昨天没来的那两辆车今天还是没来,那两辆车一时半会怕是修不好了。”
“你再没找人联系联系,宁城那边的货催的紧,能不能从其他组调几辆车来?”
“杜组长,要不您去说说,我去说了,他们都说排不开,他们的也很紧张。”
“杜、杜组长您好,我能问问,你们是不是在找车拉货?”
田苗正发愁怎么从别人手里抢货源呢,竟然有人的车这个时候坏了,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你是司机?”
杜兆丰微眯眼看着田苗,看她的穿着,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车的,如果是司机还好说一点,但也不太像。
“是是是,我是司机,而且我也有自己的车。”
“你的车?”
田苗点了点头,又赶紧笑着摇头,“不全算是我的,是我家的,我哥哥多,我爹宠我,用挣的钱买的车就记在我名下了。”
杜兆丰的眼睛带着审视,“是什么车?开了几年?”
“是新买的大卡车,不过我已经给别人开了一年的大卡车。”田苗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这也不算说慌,她的实际驾龄可是十来年呢。
杜兆丰拧着眉犹豫了一瞬,“你的车呢,就在外面吗?”
今天早上的偶遇是巧合还是必然呢?先看看她的车再说,如果没有问题,即使是偶然也没关系,还是送货要紧。
田苗去开车,杜兆丰就在厂门口等着她,等看到她开过来的重卡时,双眼不自觉亮了亮。
这一车的运输量可是普通卡车的两倍,而且这卡车还真是个新车,这一家人的胆子也真够大的,竟然就敢让田苗这么个姑娘来开。
杜兆丰让门房大叔开了大门,等田苗把车开进去,他便从另一侧上了驾驶室。
“驾照,行车证。”
田苗顺从地把驾驶证和行车证递给杜兆丰,“这些绝对没有问题,而且我开车很小心的,我可是很怕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