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鸡飞狗跳似的闹腾之后,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虽然挨了打,但是看到邱成浩望着田苗那宠溺的眼神,还有那嘴角怎么都掩不去的笑意,田竞明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舒畅,他这个‘哥哥’应该再也不用为田苗这个‘妹妹’担心了。
简单向田苗交代了一下大滩货场的事,田竞明这才回了家。
有了田苗写的促销方案,腊月里,别说是曲屏县,就是在整个省,松坪粉条厂也很是活了一把。
该铺的货已经铺了出去,老田头、陈勇、沈平商量一番之后,便把腊月二十九定为了提前发工资、发奖金和发放分红的日子。
除了工资,粉条厂的工人们每个人还额外领了三十块钱的奖金。
从松坪镇到石湾村的大路上,三五成群回来的工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一个个喜气洋洋的。
村头一处破旧的院落门口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看着不远处大路上走过的工人们,心里五味杂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田老贰家的老大田竞宇。
“哥,你在看什么?”田竞伟走出来站到他的身边,
“竞伟,你说爹能成功吗?”
“不知道,也许,秦家要办家具厂的话,怎么着都要雇工人!”
本来田老贰手里攥下了几百块钱,可是老林头气急中风,田二嫂哭闹着硬是从他手里拿走了大部分钱,再加上他们搬到这个借来的院子里,添置了些东西,现在家里恐怕连二十块钱都拿不出来。
秦老买下了老林家的木工机械后,田老贰一直暗中观察着秦家的动静,最近他终于得到确切的消息,说秦家要开办家具作坊,而且正月初六就要开工。
今天,田老贰便掏了十块钱买了些礼物去了秦家。
“竞伟,你又死哪里去了,赶紧回来烧火。”院子里传来田二嫂的谩骂声。
“来了来了。”田竞伟懊恼地皱着眉头跑回了院里。
田竞宇回头看了眼站在厨房门口怒气冲冲的田二嫂,双眼微微眯起。
分了家,他和他爹在老林家家具厂上工,而且也入了份子,虽然他们只是借住在林家村,但是却有不少人主动给他说亲。
他娘挑剔来挑剔去,给他定了一个林家旁支的姑娘,虽然他不是很喜欢,但那姑娘长相还算不错,所以他便应了下来。
林家家具厂一关门,那家便让媒人来试探他家,说如果能送八百的酒礼,他们就同意把姑娘嫁过来。
本来他和他爹努力努力,再想办法借点,说不定还有凑够的可能,可是他娘竟然把那点钱贴回了老林家,还说什么那钱本来就该是老林家的。
就在昨天,那家人让媒人捎信,退了亲。
“你们听说没有,当初入了份子的人这次可发财了。”
“听说了听说了,我看到有个人领了六百块钱的分红呢!”
“六百?你知道当初他入了多少钱的份子吗?”
“我听那人嘚瑟地给别人说,他是和别人凑了五百入的份子,他只出了两百。”
“什么,两百块钱的分红竟然就有六百?”
“嗯嗯,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大家凑一凑入个份子呢,就是凑个二十也能领六十的分红啊!”
“你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还是认认真真上工,挣这份工资!”
刚经过的这几个兴许是太过激动了,说话的声音有些大。
“喂,你们听说了没有,跟着庆平和永山去给铁塔干活的人只干了二十来天的活就领了三十块钱的工资。”
“是啊是啊,就连晓海那个小子都领了三十块钱呢!”
“庆平和永山呢?既然他们俩是工头,是不是工资更高啊?”
“不知道啊,不过听他们说,他们的工资是庆平和永山发的,给他们发工资的时候,他们俩的手里可是拿着厚厚的一沓钱。”
“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去问问庆平和永山,看看他们再要不要人?”
“就你,你忘了你婆娘说铁塔坏话讨打的事了,所以你就别想那好事了。”
“庆平和永山的媳妇也说过田苗的坏话,她还不是雇他们了吗?”
“你们啊,一个个到现在嘴里还都把她叫着铁塔,竟还想着让她雇你们,你们害臊不害臊。”
刚才说的还很热烈的几个人,瞬间哑了声。
“大家还是在粉条厂好好上班,只要田支书当着厂长,亏不了我们。”
“就是,我听说田支书和田大哥在向陈镇长和县上申请给我们加工资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吗?真的要加工资吗?每个月加多少?”
......
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但是却让这几个人又瞬间兴奋起来。
田竞宇的脑海里不自觉闪过前天他看到的从大车上下来,不仅漂亮而且气势很足的田苗,嘴角苦涩地扯了扯。
当初他们怎么就相信林文慧能把他和竞伟安排进窑山煤矿呢?仔细想来,这些还都得归功于他娘。
望着那几个因为听说要涨工资而兴奋的远去的人们的背影,田竞宇的脑海里闪过他们说的一句话,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成凯本来领着大宝二宝小宝在大门口放炮玩,突然有一个身后背着高粱笤帚的人冲过来跪到了大门口,本就被鞭炮吓得要哭不哭的小宝立马大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吓到小宝了?我就说不能带着小宝放炮,你们偏不听。”
成燕从厨房里冲出来,冲到大门口,抱起了小宝。
“小姑,你看——”
在大宝的指引下,她这才看到了跪在门口的田竞宇。
“是你?”
成燕可没忘记那晚田竞宇绊倒她,还有在他家的一通打砸。
“成燕,我姑在吗?我是来道歉的。”
成燕冷着脸轻轻哼了声,然后转身对成凯大宝二宝道:“关门,回屋。”
刚开始,因为田竞宇低着头,成凯大宝二宝没有认出他来,此刻看到他的脸,三人同时愤恨地瞪向他。
听到成燕的命令,两个人关门,一个人快速上栓,三人的速度不仅快,而且配合的格外默契。
离开家半年多,期间还发生了很多事,邱成浩觉得该给老田头和田老太太交代一声,所以下午时,他便拉着田苗去了老田家。
因为分红和发工资的事,老田家喜气洋洋的。
堂屋里坐满了人,即使是几个孙子,老田头也叫了进来。
几家的分红,都在老田头的口袋里。
“给,老大,这是你的。”老田头把第一个用红纸包的红包递向田老大。
“爹,您拿着就行了,我这里领的工资够花了。”
“也好,等年后,你抽个时间去苗苗说的地方看看,我们俩的钱加起来起房子。”
田苗给他说过买了个旧院子的事,也告诉他,等他在粉条厂干完两年后就去大滩给她看货场的事,所以老田头觉得还得早点把大滩的屋子盖起来。
老田头拿出第二个红包递向田老三,不过在他兴奋地伸手来接时,却又收了回来。
“这钱我拿着,攒着给竞旭竞阳当学费。”
“谢谢爷爷。”竞旭竞阳异口同声开了口。
“你们两个臭小子,想造反是不是?”没拿到红包,田老三便把气撒向他们俩。
“怎么?我拿着这钱你有意见?”
老田头冷着脸瞪一眼,“来,把奖金交回来,二十块钱够你过年花的了。”
“爹,钱我都买了年货了,不信你问她。”田老三嬉皮笑脸地指了指田三嫂。
竞旭竞阳二人齐齐望向田三嫂,他爹是买了些年货,只是他买的烟酒衣服都是给他自己的,再说那些东西也值不了五十块钱。
他们非常渴望他们的娘能在爷奶面前告告状,可是最终他们俩还是失望了。
“是、是,他爹买了不、不少年货。”田三嫂低着头怯怯道。
老田头在心里叹了口气,瞪了一眼田老三,“给竞旭竞阳一人给十块,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爹——”田老三不愿意。
“下个月开始,每个月扣十块钱。”老田头有的是办法。
“给就给。”
田老三犹犹豫豫掏出两张大团结,气呼呼地递给竞旭竞阳,儿子生出来就是讨债的。
竞旭竞阳两人有些不敢接,怕田老三秋后算账。
“拿着,上学了买本子笔啥的,你爹回头要是叽叽歪歪的你们就告诉我。”
“嗯!”两人低着头接过来,异口同声应了声。
老田头再次在心里叹口气,怎么就生了老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呢。
第四个红包本该是给田老四的,可是田老四还没回来。
老田头将红包拿出来看了看,然后抬眼看了看一脸喜色,已经蠢蠢欲动准备接红包的田四嫂。
虽然那次撤份子事件后,被田老四镇住的田四嫂再没明着闹腾过,但是她和田二嫂一直没有断了联系,而且她还时不时的在他们老田口面前冒冒酸话。
直到老林家的家具厂垮了,田老贰一家灰溜溜地回村求着老田头给他们找了个住处后,田四嫂才算是乖巧了下来。
想起这些事,老田头在看了眼田竞强和田竞海之后,把手里的红包递向了田老五。
“爹,这钱您和娘留着过日子,我们俩的工资够花了。”田老五和田五嫂对了眼之后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