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起来,由明儿还未梳妆完,便听院子里传来哭声儿。
秋仙端着一铜盆水走进来,叹气道:“亲家家来人,哭的什么似的,说好端端的祸从天降,亲家老爷被公差带走,说是滥用职权,授受贿赂,他们来府里的工夫,怕已经下了大牢,听候发落,求老爷去探听探听消息呢。”
由明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秋仙把铜盆放到桌上,便就出去。
垂灯拿过麻巾洇湿,给由明儿擦脸,边轻声道:“姑娘早知道这宝石能替她们娘们惹下大祸是不是?也是她们活该,原想害人,却没想到反倒是害了自己。”
“她若不在那宝石里做手脚害人,单纯拿它向夏五小姐示好,我又怎么会落井下石,非要文姿请有灵来揭穿这块宝石的来历!
我就是太了解有灵的个性,心直口快,有一句说一句。她若是见了那宝石,必会道出它的来历来。
怨也只能怨她们娘们太贪,又没有见识,并不知道这宝石乃是异邦的珍宝,我娘在她的帐簿里记的清清楚楚。
我虽然不害人,可也由不得别人来害我!我自是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倒是她们娘们藏着掖着的,一肚子见不得人的坏水,才容易被我抓住把柄整治。”由明儿道。
垂灯面上带着笑意,点头道:“姑娘说的极是。这一回她们娘们这人是丢大发了。若不一五一十说出宝石的来历,亲家老爷便要下狱。若说出这宝石是大奶奶的嫁妆,却被她们拿了去当成自己的去送礼,以后也不得再抬头作人作事了。”
由明儿净了面,拿黛石画眉,又淡淡开口道:“我不过是想给她们个教训,难道认真瞧着她们去死不成!少不得我来拆这烂鱼头,去找王有灵,求着侯夫人,说是我私自拿了我娘的嫁妆出来送人倒也罢了。”
垂灯便是撅起了嘴,哼一声:“姑娘就是心太软,依我说,这一回就不要帮她们,看她们以后再怎么横行霸道。”
由明儿长长叹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咱们还要在这家里呆下去不是,母亲冤情未明,外祖父家的冤案也毫无头绪,我还得讨着她们的好,弄出点头绪来,洗清这冤情不是么!”
“究竟是下的毒冤枉大奶奶!依婢子看,就是现奶奶做的,可惜并不有证据也没有证人能证明。华安昨儿拿来的那供词,也只能究王福的罪罢了。王福早已经死了,人死帐了,也说不得。”垂灯落落面色说道。
由明儿理着发梢不语,昨儿华安说已经找到了当日那大夫,并且问了出来,当日她母亲确实没有被诊出瘟疫,不过是受了棒伤,他也只是开了些跌打损伤的药丸子,便就告辞走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概不知。
她听华安说完,便想着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她是没有证据证明是封氏下的毒,可这个大夫确是能证明王福确实是怀了私心,明目张胆的杀了母亲。
他一个管家,与母样无怨无仇,为何要下此毒手?
若追究王福的身世,他乃是封氏的远方表兄,这就值得玩味,怕不是他受人指使才这么做的。
事实上,王福夫妇被灭口那天晚上,由明儿确实也听王福亲口说出事实,就是受人指使害的她母亲。
若是把这个大夫的供词给爹爹瞧看,不知爹爹是什么反应,还会不会偏袒封氏,只帮着她说话, 依旧不顾母亲的冤情。
由明儿这么想着,那一刻是想立马把那供词呈给爹爹瞧看。
可回念一想,这个当口,还是算了,二姑娘的事没扯清楚,若再扯出母亲的事,为了由府的面子,爹爹怕只会息事宁人,不愿意好好查下去。
娘,总是女儿无能,无法立刻为你伸冤报仇。
由明儿心里默默祷告,想着终有一天,要把仇人揪出来,让她得到该得的报应。
垂灯唤了几声姑娘,由明儿方才回过神来,令她赶紧收拾收拾,去铁槛寺瞧瞧老太太去。
垂灯应着正要开柜子拿东西,便听华安在外间喊,老爷要见姑娘,在书房等着呢。
由明儿只得随华安来到书房。
由简板着脸坐在书案后,由明儿上前施礼问好,他似乎也没听到,只管直着眼瞪着案几上的书本。
良久,方才如梦初醒般的瞧了瞧立在对面的闺女,立起身来,背拂着双手走出门来,边长叹一声道:“明儿,你随我来。”
由明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随他走来。
一直走到家里的库房跟前,帐房先生提先在外面等着,见了由简,上前打千儿问安。
由简轻轻挥了挥手,让他开了库房的门,令他前头带路,引着他们父女走进来。
直至几个大香樟木箱子跟前,方才住了脚。
由简便问着帐房先生:“就这些?你都点清楚了?没有遗漏?若是疏忽,定不饶你。”
“回老爷的话,昨天晚上,老奴带着两个小厮一样样全都点清楚了,这是帐本儿。”帐房先生双手将帐本递给由简。
由简回手将帐本给了由明儿,淡淡声音道:“这是你娘留下来的嫁妆,爹爹早就想交给你,不过是怕你年少不老成,随意花用,到时候守不住,所以才一直替你保管。
如今看来,你竟是个少年老成,为父也就放心了,所以昨天晚上命老张把东西点算清楚,都交到你手里。你娘不在了,她的嫁妆自然是要归你的。为父一个子儿也不会拿,将来你嫁人,都给你带了去。”
由明儿翻了翻帐本子,心里翻了个个!
这几箱子嫁妆不过是母亲嫁妆的十分之一不到!
由简大约也是想不到,沐大奶奶手里竟然有自己的一本嫁妆簿子!
娘呀娘,你生前唯一清醒的就是没有把自己那本嫁妆簿子给这个负心汉收藏!
由明儿心中暗暗叫一声苦,眼圈子不知不觉红了。
对着这帮人,她没有眼泪,只是心酸,再有就是恨!
“爹爹,娘曾经跟我提过,说当时嫁过来的时候,光装绫罗绸缎的箱子便有一百二三十个,想是娘夸大其词了。”由明儿不冷不热的开了口。
她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废话!她要逼逼他看,究竟是他被封氏蒙蔽,还是他和封氏根本就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