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灯便又将出一锭整银悄悄儿塞给那头目,施礼求道:“官爷,这点子银子留给兄弟们吃茶,我家夫人和少爷怕是莫名受的连累,还求官爷多多照料,莫要他们在牢里受了苦楚。”
那头目得了银子,哪有不应承的,满口答应着,方才押解着人走了。
垂灯上了车,因问由明儿怎么办。
由明儿在车厢里听清清楚楚,想把人这就弄出来怕是不容易。只是想不明白。这封氏怎么又与荣禄弄到了一起去,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姑娘,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怕不是周小爵爷捣的鬼,利用二姑娘,将银子藏到了这里。却是想不到他那个奶哥儿更是个软骨头,抗不住都招认出来!没的连累了奶奶和少爷。只可怜了少爷。”垂灯因叹道。
由明儿默默,也不回言,半晌,方才令车夫调头,朝盛济当铺而来。
一时到了地方,由明儿下车进了铺子,沐原正在里屋与客人谈事,听伙计来回,忙忙走出来施礼问好,请她到后面厅里坐了,献茶上来,大家吃茶聊天。
“沐掌柜的,这些日子忙,竟没见你去庄园。”由明儿呷口茶,笑着问。
“回甥小姐的话,换季时节,当铺的生意总分外的忙些。再说也快到八月十五团圆节,这个时候和年跟底下一样,最是忙碌。”沐原回道。
“你只顾忙生意,没有再去瞧瞧周五小姐去?”垂灯直说出来。
沐原闻言,略有些囧意,嘿嘿一乐,摇头叹息:“前些日子是去瞧过的,又没有什么事,哪能日日都去,生意总是要顾守的。”
“她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周五小姐竟没来找你?”垂灯又高嚷一声。
沐原的面色便越发尴尬,额头的冷汗都下来。
由明儿瞅垂灯一眼,笑道:“休听她胡说八道,她那张嘴就该缝起来才好些。这等事,五小姐哪好意思来找沐大哥,你们之间毕竟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不是。”
听了由明儿的话,沐原的面色方稍稍缓和,苦笑一声:“不怕甥小姐笑话,在下这些日子也是有些灰心丧气,毕竟门弟不同,她看我不上也是应该,我哪配得上人家!也是我自己过于痴心妄想了。”
垂灯嘴一瘪,正要开口,被由明儿一眼瞪回去,不由翻个白眼,双手操进袖子里去,抬头望梁。
由明儿便将才刚发生的事告诉了沐原一遍。
沐原听完,神色分明焦急,跺脚说一句:“就算只能做朋友,遇到这样的事,也该告诉我一声!别的忙帮不上,银子我总还是有几个的。”
“这一路过来,我也是想着,只要还了那些储户的银两,又不再管借贷的人要钱,再施些银两,或许能将周夫人救出来也不无可能。”由明儿叹道。
“在下这就去找官府的朋友打探打探,多谢甥小姐厚意!”沐原起身告辞就要走,却只见小伙计走进来,回说,外面有人要见掌柜的。
“上板关门,说东主有喜,歇业三日。”沐原吩咐伙计道。
“掌柜的,并不是客人,好像是周家的人。”伙计瞧了由明儿两眼,方才低声说道。
沐原不由也是怔了一怔,望一望由明儿。
“可是个女的?”垂灯不由又出言问道。
“是个婆子,像个叫化子一般,小的问她是谁让她来的,她也不肯说,非说见了掌柜的方肯说。”伙计道。
“快请进来!”由明儿吩咐道。
不大工夫,伙计领着一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老婆子走进厅里来。
老婆子在厅中央站定,把手拭拭眼,细瞅瞅上首坐着的由明儿,嘴里嗷的叫一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起来:“由大姑娘,救命则个!”
由明儿一时竟认她不出,命垂灯过去将她扶起来,搀到椅子上坐着说话儿。
垂灯一脸不悦的走过去,嘴里唠叨着:“这个也喊救命,那个也喊救命。我家姑娘就是个凡体肉胎,自己尚乱着呢!还得顾着你们这些不相干的!真拿她当个菩萨呢!倒不见你们平素像拜菩萨那样诚心拜她!有难的时候倒都想起来了!”
嘴里说着,便也是走过去将她扶将起来。
这老婆子虽然年老,耳朵却不聋,垂灯这一顿抱怨自是听的清清楚楚,不由的老泪横流,哭道:“回由大姑娘的话,我家夫人和小姐并不敢劳动姑娘,也不曾让老身出来求救,是老身实在舍不得自小看大的姑娘受苦,这是趁她睡觉的工夫跑出来,原是想找沐掌柜的借几两银子度日。不曾想倒在这里碰到了大姑娘。”
她这一回说,由明儿方才跌起来,这老妪原是周絮儿的奶娘姓赵。
“赵嬷嬷,五小姐她,可还好?”由明儿问道。
赵嬷嬷摇头:“并不好,自打老爷被斩,姑娘便再也没个笑面儿,总是郁郁不乐,白天独坐时不时撒泪,晚上便是躺在被衾里偷哭。直熬出一身病来。又无钱医治,只能硬挺着。
好容易挨到少爷被放出来,弄了些钱回来,方得请个大夫医治,吃了几服药,总不见好,姑娘便是不耐烦再吃,也不肯医了。这刚将息两天,却偏偏又摊上祸事!夫人因为指使荣哥儿放贷的事被揭出来,又坐了牢。姑娘便是一头扎到炕上躺下,再起不来。
少爷虽然没被连累,可也弄不来钱,只能干瞧着姑娘受苦。老身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跑出来求人。”
沐原闻言按捺不往,起身朝由明儿作长辑,未曾开口,便只听垂灯道:“姑娘今儿已经听多了喊救命的,不消沐掌柜的再说,这就走过去瞧瞧去,顺便了解了解窝藏贼赃的事情。”
赵嬷嬷听离,爬起身来翻身跪倒便跪。
沐原更是不待垂灯说完,便急着跑出去一叠声让套车赶紧走。
垂灯扶着由明儿走出来,在她耳朵边低语:“这下子可合了姑娘的意?横竖是要管这闲事,索性管到底就是。”
由明儿苦笑一声:“你这死丫头子!这可是闲事么!不说周夫人乃是娘亲生前好友,单只为了絮儿原也该帮忙的。我原以为有沐掌柜照应她们母女,该一切妥贴才是。却不曾想,沐大哥这个人性子如此倔强,怕也是絮儿说话实在不中听,才闹成这样。这可都是我的不是。原该好好照应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