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会工夫,方有人来应门。
却是由二姑娘,手里拿着油腻腻的点心,边吃边开了门,见是她们,嘻嘻一笑,却是突然将手里的点心朝由明儿脸上掷过去!
由明儿躲不及,正被掷了一脸点心渣子。
垂灯忙拉她退后两步,拿帕子给她擦拭。
“ 妖精!你是妖精!打妖精!……”由二姑娘嘴里嚷着,操起门旁边放的扫帚又要打将过来。
亏得沐原随后赶过来,擎住了她手时的扫帚,拽着她的袖子,将她扯进院子里去。
屋里的哭声依旧。
由明儿无暇理会由慧儿,急忙忙跑进屋里去,撩帘子进了东屋,只见周五小姐正缩在炕角处哭泣。
周光宁坐在地上,也是拭眼摸泪,房梁上悬着结好的白绫,正微微晃荡着。
“这是要干什么!”垂灯走近前来,问一声。
周光宁见了由明儿,本就苍白的面色越发苍白,起身朝她作个辑,哑声道:“求姑娘好好劝劝她,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死了又能怎么样!”
说罢,便退了出去。
由明儿让垂灯出去拿条帕子,将她支走,方才在炕沿坐了,却是许久没开口。
周絮儿哭累了,倚着墙昏昏欲睡。
由明儿方才拉过她的手,与她诊了诊脉,倒也没有大毛病,不过是肝气不舒,痰雍堵心等平常毛病,不过因她情绪不好,不思饮食,导致身体羸弱,反倒夸大了这些平常病症的症状,瞧上去倒是奄奄一息模样了。
“由大姑娘,恕我将死之人,行动不便,不能起来给你行礼了。”周絮儿弱弱声音开口说道。
由明儿起身下炕,找个茶碗,倒了些凉茶拿过来,又自袖里摸出两颗药丸子递给她。
周絮儿也不肯接,索性闭了眼,不理不睬。
“你可知道你和夫人还有周公子是如何能活过来的?”由明儿放下药丸子,郑重问她。
周絮儿眼皮动一动,默默无语。
“你大姐姐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你们母子三人的命回来,不是让你用来这般糟蹋的!”由明儿又道。
周絮儿身子抽 动一下,双手捂着脸,又哭起来。
“好好活着罢,你娘这些年独自撑着这个家实在是不容易,也该是你帮帮她的时候,你哥性子懦弱成不了事,你若再这样一味悲悲凄凄,不思进取,周家可真就没指望了。你大姐姐便也是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得不到她想看到的结果。”由明儿道。
“你倒帮她说话!若不是她指使荣哥儿放高利贷,也不得弄到今日这般田地!她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周絮儿哭道。
由明儿不由长叹。
周絮儿还是那个伯爵府的千金大小姐,并不知道柴米油盐过日子的难处。
沐悦活着的时候,由明儿也并不知道,她现在是知道了。虽然手里握着巨额财富,可算起庄园里和各处的花销,依旧让她心惊不已。
“絮儿,你听我细细给你算来。”由明儿对她道,接着便将周府这些年的花费一一列出来给她听。
末了,却又指着她身上的身衫道:“你可知道,你如今这身衣衫虽然是旧的,可这种缎子曾经却是十两银子一尺的价钱买来的。你可又知道,这区区十两银子,已经足够普通百姓家半年的嚼用!如今的田亩价钱也不过如此。单你那些头面首饰加起来,也够一个四口之家过大半辈子的。”
周絮儿一时听呆了,怔怔望着她,半日方才扯扯衣衫,哑声开口:“我知道姐姐是个好人,再不会骗我。若果真如此,我们家败落也是该的。听你这么算,一年的花费怎么也得十万两往上。可我家并没有能够出息银子的地方,就是江南有几个庄子,也不够什么。可见一直是我自误,以为生在钟鼎簪缨之家,并不用为银子钱发愁。”
由明儿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我一直没有看你,你可不要怪我。一是我深知你的性子,并不想让我看到你如今这付模样。
二是我原是托了沐原照顾你们,沐原是我外公家的门客,原也是个读书人,因时运不济,虽才高八斗,却屡试不中,心灰意冷欲投河自尽,被我外公救下。
外公见他有些谋略见识,原想助他继续应考,可他却死活不想再走那条路。于是外公便现开了家当铺,交与他去做。没想到,他于应试上时运不济,做生意却是一帆风顺,外公原来不过是看他可怜,欲给他个营生,让他有所寄托,不再寻死觅活,能好好生活。却不曾想到,这当铺被他经营的有声有色,不上几年,便连开了几十家,全国各地几乎都有了分号。
这个人又知恩图报,外公原本觉着自己不过是资助了他些本钱,开家当铺,这当铺就该是他的买卖,与外公家无关。可沐原却并不肯这样,一直认外公为大掌柜的, 所有营收所得均入公帐,而他始终当自己是当铺掌柜的,为我外公做事。外公蒙冤身死,他更是倾心尽力,为外公昭雪。
这个男人,依我看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周絮儿听她讲完,吮两下鼻子,止住眼泪,哀叹道:“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可我如今一个犯官之女,怎么敢连累他跟我一直受罪。原以为家里的事过去之后,我和母亲还有哥哥能平平安安苟活,可没想到,荣哥儿的事又揭了出来!听办案的差官说,其中涉及人命,是个重案。母亲又认了是首犯,再无轻判的道理。我和哥哥指不定也要重新入牢。姐姐你说,我还有什么前程可指望,只有一死而已。”
“糊涂!夫人一力承担,招认罪状,不就是为了保全你们兄妹么!你只管放心,有我呢!苦主不过就是为了要回银子,只要我将放贷的钱连本带利如数奉还给他们,央他们写个撤告或是轻判的文书递给官爷,没有不能了结的官司。”由明儿道。
周絮儿闻言,忙自她怀里挣脱出来,就炕上跪下便拜。
由明儿扶她起来,笑道:“你这就多余,我还是那个我,除非你变了。我和你一直是好姐妹,原也是该帮着你的。”
周絮儿正要回话,却只听院子里传来由二姑娘一声惊叫!